“天道總司同學。”
她的聲音清澈悅耳,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玉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公式化的歉意,“抱歉,上一次跟你開了一個玩笑。希望沒有給你帶來困擾。”
她的目光坦然地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蘊藏著遠超同齡人的復雜。
天道總司抬眸,迎上她的視線。
他的目光平靜得像一泓深秋的湖水,沒有絲毫波瀾。
他緩緩站起身,身高的優勢讓他需要微微垂眼才能與她對視。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獨特的、仿佛陳述客觀事實般的語調:
“沒關系,雪之上同學。你的玩笑,我想對于這所學校里絕大多數人來說,恐怕都會感到‘甘之如飴’。”
他的話語禮貌而疏離,點明了對方身份帶來的天然吸引力,同時也將自己清晰地劃出了那“絕大多數人”的范圍。
他在試探,也在觀察。
他確實搞不清楚這個女生為何三番兩次主動找上自己。
那一次只是為了不引起更多麻煩而選擇沉默。
難道她察覺到了什么?
這不可能。
他的感知一直是單向的、隱蔽的。
雪之上憐奈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短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的社交訓練告訴她,面對“庶民”,適當的親和力需要展現,但骨子里的距離感從未消失。
天道總司的反應,既非受寵若驚,也非刻意疏遠,而是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以及話語中那獨特的、帶著點哲學意味的表達方式,讓她感到一種從未遇到過的挑戰性。
“天道同學的說話方式,很有意思。”
她微微側首,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她精致的側臉輪廓上鍍了一層淺金,卻未能融化那眼底深處的疏離。
這句評價,是她斟酌再三的結果,既不過分熱情顯得輕浮,也不過分冷淡失了禮數。
然而,這看似隨意的探究背后,是她那顆被精密計算和嚴格規則層層包裹的心臟,第一次對一個“庶民”階層產生了如此強烈且不受控的波動。
“不介意的話,或許我們可以當個朋友?”
這句話流暢地從她唇齒間滑出,如同社交禮儀課上千錘百煉過的標準句式,完美地嵌合在此時此地此景中。
她的姿態無可挑剔——下頜微抬的角度、肩膀放松的弧度、手指交疊在膝上的位置,都嚴格遵循著由家族重金聘請的、專為頂級財閥與政要繼承人服務的禮儀大師所制定的規范。
那位大師的課程,是雪之上憐奈世界觀的基石之一:如何與同階層或更高階層的繼承人建立聯系,如何在政商名流的刀光劍影中優雅周旋,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得體地”與那些身份地位遠低于自己的人相處——那是一種混合著無懈可擊的禮貌、精心丈量的距離感以及無需言明、卻無處不在的優越感的姿態,如同神明俯瞰凡塵。
然而,眼前的天道總司,徹底顛覆了她所有的預設模板。
他穿著普通材料的普通制服,站在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身形挺拔卻毫無刻意。
他身上沒有雪之上熟悉的、來自“庶民”階層的任何特質:沒有因驟然面對頂級門閥而產生的局促不安或刻意討好,也沒有暴發戶那種恨不得將財富標簽貼在額頭的粗鄙炫耀。
他平靜得像一泓深不見底的古潭,獨立得像峭壁上孤懸的勁松,周身甚至彌漫著一種近乎洞悉一切的冷漠。
那眼神掃過她精心打理的儀容、價值不菲的配飾時,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看一件最尋常不過的擺設。
他的存在本身,就讓她那套精密復雜、如同精密儀器般運轉的社交體系瞬間卡殼,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她無法將他歸入任何已知的類別——“庶民”、“暴發戶”、“潛力股”……這些標簽在他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他像一個突兀闖入她秩序井然世界的未知變量,一個無法解析的謎團。
更讓她心生疑慮的是之前數次精心安排的“意外”,那是她對所有最后篩選出來的嫌疑目標的測試。
第一次,是在教學樓那條長長的、直角轉彎的走廊。
她讓一個絕對忠誠的侍從(偽裝成學生)在走廊一端奔跑,目標是在拐角處“恰好”撞上根據時間推算必然會走到那里的天道總司。
多個隱蔽的針孔攝像頭記錄著一切。
結果呢?
就在侍從即將沖出拐角的前一剎那,天道總司仿佛背后長了眼睛,毫無征兆地、極其自然地側身一步,讓開了沖擊路線。
那侍從收力不及,狼狽地擦著他的衣角沖了過去,差點自己撞在墻上。畫面回放顯示,天道總司全程連頭都沒回一下。
一次可以說是巧合,是運氣。
接下來,雪之上憐奈安排了惡作劇一般的試探。
比如說在天道總司進門的門上放粉筆擦,結果天道總司卻是從另一個門進來。
她的目的只是試探,而不是傷害天道總司,所以安排了很多不會傷害到人的“惡作劇”。
天道總司在樓下行走,讓樓上的人潑水,然后天道總司及時止步,似乎是眺望遠處的風景,那水就灑在他前方不到一米,卻一點都濺射不到他身上。
故意幫班級里面的某個人慶祝生日,接著開始蛋糕大戰,可是每一次丟向天道總司的蛋糕都會被他要么低頭,要么彎腰的躲避開來。
明明是從視線死角丟出的蛋糕,卻好像非常巧合的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