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完成李凡霜和王長根的請愿，或許還真能有所為。”

蘇元望著跪在面前的王長根，在心中暗自想道。

“這兩樁請愿都能完成的話，青竹村就會有更多人相信我顯靈，來燒香請愿。愿力也能成倍增加，或許能覺醒個厲害些的神通。還有就是讓神龕不被搗毀。”

“要是我兒子病好，一定會給您重塑神像的。”

王長根突然又說了一句，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蘇元能體會到這個四五十歲的老莊稼漢，所遭受的劫難。

當聽到王長根說的重塑神像，蘇元心中燃起了一絲信心。

能夠存活下來的信心!

回憶起兩個月前。

這片山林里還有幾個野祀的時候。

那時他的神念還很微弱，只能躲在神像里偷聽他們交談。

幾個野祀提到過“金身”。

“要是能夠擁有金身，或許能夠得到大兗國的封正。”

他們說金身分三等。

最上等的是自己修煉成的本源金身。

蘇元苦笑。

他現在這點微薄的愿力，連維持意識都艱難，常常在香火斷絕時陷入昏沉。

修煉金身？

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其次是朝廷恩賜的國運金身，將帶有氣運之物融入金像，得天子敕封。

也就是真正的封正。

大兗朝廷怎會注意到這偏遠山村的小小野祀？

那些受封的正神們，哪個不是香火鼎盛、善信如云？

他這里門庭凋敝，都要被搗毀掉。

更是絕不可能。

最次等的是香火金身，讓善信打造金像，日日燒香供奉。

經七七四十九日，香火繞身，方可成。

可他現在連讓村民主動來供奉都難。

現在的青竹村村民們，大多只把他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很少會來他這座野祀祈求，平日里根本無人問津。

更別說讓他們主動出錢出力打造金身了，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等等……”蘇元的神念一震，“這地界現在可還沒有土地公！”

雖然搗毀了淫祠野祀，但朝廷可還沒有封正管轄這里的土地公。

意味著若是能先塑成金身，哪怕是香火金身，或許就能引起朝廷注意。

大兗律法規定，凡有金身顯靈者，皆可申請封正。

“要是能進入神道編制，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到那時，不僅能光明正大地享受香火，還能學習正統神術。

不用再懼怕被搗毀的風險。

前提是大兗一直在，不會被改朝換代才行。

夜色漸沉，最后一縷昏黃的夕陽從山脊上褪去，王長根終于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他對著蘇元的神像深深作揖，渾濁的眼里帶著一絲希冀，仿佛這一番哭訴后，心里松快了些。

“蘇元將軍，您若真能顯靈，救救我家永盛……”

他低聲念叨著，轉身離去，背影佝僂。

山風嗚咽，遠處傳來幾聲狼嚎。

可就在這時，神龕前的枯草微微晃動，一個瘦削的身影緩緩走近，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今天是走好運了？

竟然還有人上山給他當善信？

蘇元的神念仔細探查，這才發現眼前的青年，并不是完整的“人”。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為胎光、爽靈、幽精。

七魄為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

蘇元看著此人有些像離開的王長根。

難道這人就是王長根說的永盛？

他兒子王永盛。

“原來如此！”蘇元恍然：“難怪他癡傻這么久，原來是先天之魂離體，只剩爽靈和幽精維持肉身。”

胎光是先天之魂，源自宇宙清氣，代表人的靈性根本。

若丟失此魂，人便如同行尸走肉，失去神智。

王永盛的一魂，竟徑直走到神龕前，學著父親的樣子，緩緩跪下，雙手合十。

也就是說，跪在神龕前的，正是王永盛丟失的“胎光”！

王永盛望著已經斑駁的泥塑神像，嘴唇微顫，聲音輕得像一縷煙：

“蘇元將軍，求求你救救我……”

蘇元心頭一震。

這孩子的魂體，竟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要知道，普通凡人根本察覺不到野祀神靈。

“你能聽見我說話？”蘇元試探著開口。

王永盛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能！您是蘇元將軍嗎？”

“是我。”蘇元沉聲道。

王永盛蒼白的魂體微微顫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太好了……我有救了！”

蘇元心中一動，問道：“你為何會離體？”

王永盛面露恐懼，低聲道：“半年前，我出家門，想去鎮上謀個活計。走到山坳時，突然竄出一只黃鼠狼，竟像人一樣直立起來，咧嘴笑著問我。”

他頓了頓，聲音發顫：

“你看我像個人嗎？”

“我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昏死過去……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飄在外面，回不去了。”

蘇元聞言，神念一凜。

討封！

民間傳聞，有些精怪修煉到一定境界，便會攔路向人討封。

若人說它“像人”，它便能得道化形。

若說“不像”，它百年道行便毀于一旦。

而王永盛當時嚇暈過去，沒回答上來。

估摸著是那黃仙惱羞成怒，直接攝走了他一魂！

“原來如此……”蘇元沉吟，“難怪你癡傻這么久，原來是黃仙所為。”

王永盛急切道：“將軍，我該怎么辦？我爹為了我，到處求醫，本就貧困潦倒，現在更是難以生存，我看著心疼。”

蘇元思索片刻，忽然道：“你能觸碰實物嗎？”

王永盛伸手，指尖卻穿過了香爐里的紅線香：“不能，我連香都拿不起來。”

“無妨。”蘇元沉聲道，“你回去，想辦法讓你的肉身自己走過來。”

“啊？”王永盛一愣，“可我現在這樣子，怎么做？”

“胎光雖離體，但與肉身仍有聯系。”蘇元解釋道，“你集中意念，試著‘拽’你的身體，就像扯一根看不見的線。”

王永盛將信將疑，以前只相信想著附著身體，還真沒有試過。

隨即說道：“好，我去試試。”

“嗯嗯。”蘇元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帶他過來，我自有辦法讓你歸位。”

王永盛重重點頭，朝山下跑去。

夜風呼嘯，樹影婆娑。

蘇元的神念注視著王永盛遠去，心中暗忖：

“既然沒辦法躲避，那我成為這方土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