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的運動鞋底在樓道積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冷汗浸透的T恤黏在脊椎,隨著每一次急促喘息而起伏。三樓拐角處的聲控燈早已碎裂,黑暗像粘稠的瀝青裹住他的腳踝,手機屏幕微弱的冷光映出樓梯扶手上斑駁的銹跡,那些鐵銹蜿蜒的紋路,就像三天前事故里,扎進他胸口的金屬碎片上的花紋如出一轍。
當林三撞開虛掩的鐵門,鐵銹與胃酸混合的腥甜如實質般撲來,瞬間將他嗆得涕淚橫流。客廳里,父親林建國正跪在滿地狼藉的瓷磚上,牙齒啃噬暖氣片的刺耳聲響,仿佛有無數指甲在刮擦黑板。金屬化的指節深深摳進鑄鐵表面,迸濺的火星落在他灰黑色的皮膚上,就像劣質焊槍在生銹鋼板上徒勞作業。母親王桂芳背對著門口,右手卡在冰箱門縫里,腕骨以下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銀灰色,泛著金屬特有的冷冽光澤。冰箱內,十幾罐午餐肉正在凌空旋轉,罐體表面凝結出棱柱狀冰晶,折射著冰箱內慘白的冷光。
“爸?”林三的聲音在發抖,尾音像被無形的手掐住,破碎在喉嚨里。林建國緩緩轉頭,幽藍的金屬薄膜覆蓋住他原本溫和的瞳孔,嘴角還掛著半融化的鋁制暖氣片碎片,那些金屬碎屑隨著他齒輪摩擦般的喉音簌簌掉落:“三兒...餓...”金屬化的舌頭緩慢掃過嘴唇,在皮膚表面留下細密的劃痕,滲出的血珠還未滴落,就被迅速氧化成黑色。
王桂芳突然轉身,銀灰色的手掌帶著破空聲拍向墻面,瓷磚應聲碎裂,露出里面泛著藍光的鋼筋。她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林三的身體,卻精準地避開了他的位置——那是母親數十年做家務形成的肌肉記憶,此刻正被未知的銹蝕因子操控著。林三注意到她腕骨處的玉鐲碎痕在發光,碎玉片以詭異的節奏顫動,每一次震動都與他胸口隱隱作痛的傷口產生共鳴。
“星核,他們的感染程度!”林三貼著墻角挪動,后背緊貼著冰涼的墻面,像一只受驚的壁虎。視網膜上的能量掃描界面驟然亮起,紅色警告框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父親體內的金屬化細胞已侵蝕 60%的肌肉組織,母親的神經系統正在被銹蝕因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構。
“污染核心在玉鐲碎痕和皮帶扣,”星核的聲音罕見地清晰,機械音里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是原能粒子感染。現在他們是初級畸變體,還保留部分本能與意識,一旦感染超過 90%,就會攻擊所有碳基生命。”
“有什么辦法可以救我的父母!”林三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根據你現有的能力無法救治他們。”星核的回答冰冷得像一把手術刀,剖開林三最后一絲僥幸。
林三的瞳孔倒映著父母扭曲的金屬化軀體,喉間突然溢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笑聲里帶著哭腔,他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餐桌邊緣,桌上的搪瓷缸被震落在地,酸水濺在褲管上嗤嗤作響。這聲音讓他想起十六歲那年,父親在車間被機床切斷手指時,鮮血滴落在地的聲音,同樣的刺耳,同樣的令人窒息。
“星核!”林三突然尖叫著捶打太陽穴,“告訴我怎么救他們!”視網膜上的能量掃描數據不斷跳動,父親的金屬化程度正以每分鐘 0.3%的速度攀升,母親的神經系統已出現不可逆的晶格化。
喉間泛起鐵銹味,林三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冰箱時,掌心傳來的不是塑料外殼的溫熱,而是金屬內核的灼燙,像摸到了一塊正在冷卻的烙鐵。剎那間,冷凍室的冰層轟然炸開,數十枚金屬螺栓激射而出,在半空中懸浮旋轉,表面泛著詭異的幽藍光芒。這些冰箱零件此刻正與他體內的原能粒子產生共鳴,嗡嗡作響。“咔——”
冷凍室的冰層從內部崩裂,蛛網狀的裂痕里滲出幽藍光點,比他胸口的舊傷更刺眼。第一枚螺栓破冰而出時,他聽見了太陽穴血管爆裂的聲音——不是冰層碎裂的脆響,而是某種金屬與血肉共振的蜂鳴,像小時候偷戴父親的電焊面罩,電弧光劈開視網膜的剎那。螺栓懸停在半空,表面凝結的冰晶正以六邊形軌跡融化,露出底下流轉的星芒紋路,和他昏迷時夢見的一些畫面類似。
“林三!原能粒子在重構你的神經!”星核的機械音突然失真,像調頻電臺竄進了電流,“集中精神感受金屬共振!你能‘抓住’它們——用你的精神!”
劇痛來得毫無征兆。當指尖觸碰到螺栓冰冷的表面,整具身體突然墜入冰窟,視網膜炸開成千萬個藍色像素點。他“看”見了冰箱內部的構造:生銹的銅管、結霜的蒸發器、每一顆固定螺絲的扭矩角度,這些細節像 3D建模般在神經突觸間展開。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了父母體內的銹蝕因子——父親脊椎處的金屬化細胞正像磁鐵般吸引著螺栓,母親腕骨的玉鐲碎痕則在釋放排斥波,兩種力量在他神經里拉鋸,疼得他咬破舌尖。
“不是用手!”星核的尖叫刺進腦髓,“用你精神力!想象它們能吸收這些腐朽能量”
林三的指尖顫抖著劃過一枚螺栓表面,金屬紋路驟然亮起。下一秒,螺栓突然轉向,如離弦之箭般射向父親金屬化的手掌。林建國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銀藍色液體噴涌而出,在空中形成刺鼻的白霧,所到之處,墻面的乳膠漆迅速碳化剝落。
緊接著,又一枚螺栓射向母親的鉆頭指尖。王桂芳的機械手指在撞擊下轟然崩裂,露出里面泛著藍光的神經束,那些神經束像活物般扭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成功了!”星核的聲音帶著電子音的顫抖,“集中精神,用螺栓攻擊污染核心!你現在這種能力經過我計算大概能以每秒 5%的速度清除銹蝕能量!”林三的意識突然變得清晰,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他緊盯著父母身上閃爍的感染核心,控制著懸浮的螺栓不斷發動攻擊。隨著螺栓的一次次命中,父母體內的銹蝕因子如沸騰的水銀般被他吸入體內,每吸收一絲,他的太陽穴就像被電鉆猛擊,劇痛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撕裂。
當最后一枚螺栓化作飛灰的瞬間,林三的膝蓋重重砸在瓷磚上,清脆的骨裂聲在寂靜的客廳回蕩。父母的軀體像斷線木偶般倒地,金屬化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密布紫斑的正常肌膚。林建國的皮帶扣“當啷”落地,金屬表面的星芒紋路詭異地流轉,與林三胸口的印記形成短暫共振。
林三艱難地爬向母親,指尖觸到她腕骨處的玉鐲碎痕——那里還殘留著原能粒子的余溫。王桂芳的睫毛顫動著,喉嚨里溢出含混的呼喚:“三兒...疼...”這聲音讓林三的指尖劇烈發抖,淚水不受控制地砸在母親的手背上。
星核的掃描數據在視網膜上跳動:父親的金屬化程度回退至 12%,母親的神經系統晶格化被遏制在 37%,但污染核心并未完全清除。
“他們現在處于臨界狀態,”星核的聲音難得帶著波動,“就像沒焊牢的齒輪,隨時可能再次崩裂。”林三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看向父母的靜脈血管,那里仍有極細的銀色絲線在游走,那是銹蝕能量的殘片,如同蟄伏的毒蛇,隨時準備再次爆發。但此時的林三已經耗盡了全部力氣,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最終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