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周同學，想必你也知道我們專門來找你的原因。”

陳岳笑著說道：“首先就是因為你的那篇論文。”

“就讓章院士先和你聊聊吧，之前就是章院士幫你看的論文，所以他老早就想和你交流交流了。”

“也和你說一下，章院士即使是在咱們國內的所有數學院士當中，也屬于非常厲害的，去年的時候還接受過國際數學家大會45分鐘報告的邀請。”

“你可能不知道國際數學家大會45分鐘報告的邀請在數學界意味著啥……”

還沒等陳岳說完，章文繼就笑罵著打斷了他：“好了好了老陳，我就不用你幫我在人家年輕人面前吹了。”

隨后他看向周淮，同時從包里面取出了一本裝訂好的A4紙，一看封面，正是周淮的那篇論文。

“你的這篇論文，我前前后后仔細看了好幾遍，寫得很不錯，非常有想法。”章文繼開口道，語氣相當溫和。

周淮也點點頭：“謝謝章院士的肯定！王教練發給我的評語我也都看了，看完了我才知道我的論文中還有那么多的缺點，現在已經在修改了。”

“哈哈，那個都不要緊，新手都會犯的錯誤，我當年也和你差不多。”章文繼笑著擺擺手：“咱們現在就主要聊聊論文的核心內容。”

“您說。”周淮點點頭，他此時倒是意識到，對方大概是想要考校他對這篇論文的了解程度，特別是這篇論文究竟是不是他親手所寫的。

畢竟作為高中生，年僅18歲就能夠寫出這樣的論文多少還是有些超出常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無一不在之后成為了世界著名的數學家。

不過，周淮完全不擔心這種考校就是了。

畢竟人家寫畢業論文都會有個答辯，把這個考校當成答辯就完事兒了。

章文繼翻開了他手中的論文，手指在論文開篇的第一頁就是輕輕一點：“我們先從你構造的這個K3曲面族聊起吧。你選擇了用一個有理參數t來調控四次齊次多項式中的一個特定項，這種構造在文獻中雖然不算罕見，但你選擇的ψ(t)形式，以及后續對Picard數和超越Hodge格的分析，還是頗有新意的。能具體談談你最初是怎么想到選擇這樣一個特定形式的ψ(t)嗎？在參數t變化時，你是如何預期這個曲面族的幾何性質，特別是Picard數的變化規律的？”

嘶~

真不愧是大佬啊，一上來的問題就是這么直指關鍵。

周淮的眉頭一挑，但心中卻反倒是感到了一種熱切。

這就是討論數學時的快感吧？

他微微一笑，腦海中思索了片刻，便不急不慢地回答道：“我最初選擇這個形式，是希望在保持一定一般性的同時，能夠在某些特殊參數點上得到具有額外對稱性或已知幾何性質的K3曲面，比如當ψ(t0)=0時，曲面就退化為Fermat四次曲面，其Picard數是已知的。”

“我預期當參數t在一般位置時，Picard數會是族中的最小值，通常是19或20，這取決于具體的系數選擇和基域；而當t取某些特殊代數值時，可能會出現額外的代數循環，使得Picard數跳躍性增大，我當時參考了一些關于K3曲面模空間和Néron-Severi群的研究，試圖找到一個既能進行具體計算，又不失一般性的模型。”

章文繼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贊許。

這個回答條理清晰，不僅說明了構造動機，還提及了Picard數的變化預期，甚至點出了Fermat曲面這樣的特例，顯示出他對K3曲面幾何有相當的理解。

光憑這樣一個答案，他就基本相信了這篇論文確確實實是周淮寫的。

不然的話，不可能有這樣深入的理解。

“很好，那么在論文的核心部分，你證明了具有CM的K3曲面Xt0滿足佐藤-泰特猜想，關鍵一步是將它的L函數L(H^2_tr(Xt0)，s)分解為Hecke L函數的乘積。”

“這個分解過程，特別是如何確定那些Gr?ssencharacter x_j的？能不能詳細闡述一下你的思路和主要用到的工具？”

依然是一個相當關鍵的問題。

周淮深吸一口氣，這個問題正是他花費最多心血的地方。

他腦海中進行了一番嚴謹的思考后，方才給出了回答：“對于具有CM的K3曲面Xt0，其超越格T(Xt0)的自同態環……”

各種專業用語從他的口中冒出，到最后單靠嘴巴講都有些不夠了，恰好這個辦公室里面還有一塊小黑板，于是周淮便直接在這個黑板上面演算了起來。

漸漸地，章文繼也不再單純是抱著考校的心理，而是真正的變成了學術交流的心態，也在黑板上面和周淮談論。

甚至他還提出了建議，卻被周淮直接否認了這個建議。

“這里用層表示的伴隨函子性質，應該能簡化對偶性的論證吧？”

周淮直接搖搖頭：“這個不行，后面會丟失跡映射在特定纖維上的算術信息，后續討論L函數特殊值時可能會出問題。”

章文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那這里呢，這里我們……”

旁邊的陳岳看著兩人的交流，一時間都有些目瞪口呆。

這真的是一名院士和一個高中生之間的交流？

而不是兩位院士的交流？

不得了不得了，這年輕人，年紀輕輕就已有院士之姿！

就這樣，兩人就聊了一個多小時，時間都到12點了，章文繼才算是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不錯不錯，小周很不錯。”

這位國內數學界的泰斗算是徹底被周淮的學識給征服了。

“要不是時間不夠了，我還想再跟你多聊聊呢，等你上大學的時候，可一定要來讀我們燕京大學啊，你小子，非常不錯。”

章文繼朝周淮比了個大拇指，然后轉頭一看陳院長，就說道：“誒，老陳，你還在這里啊。”

陳院長一臉無語，說道：“我謝謝你還記得我啊！”

他指了指手中的手表，“看看，現在都12點了，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章文繼哈哈一笑，直接攬住了周淮的肩膀說道：“討論數學就是這么有意思嘛，小周你說是不是？”

“章老師說得對，那可太有意思了！”周淮連連點頭，對此表示非常的認同。

“對吧！”章文繼哈哈一笑，然后就對陳岳說道：“好了，我和小周算是聊完了，你還有其他事情和他說吧？”

陳岳無奈地搖搖頭，隨后就對周淮說道：“是這樣，周淮同學，我和章院士來這邊，也是想要當面邀請你來我們燕大。”

而后他也從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遞到了周淮的面前。

“這是關于你進入我們學校之后的相關待遇，相比起之前招生辦和你談的那些，都有所提高，你看看。”

“總而言之，我們燕京大學數學學院，非常期待你能夠選擇我們。”

周淮一怔，對方果然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

隨后他便是一笑，然后點點頭道：“我愿意選擇燕京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