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細的聲音讓格林差點松開手中的紙張。

視線中，一個瘦削的身影急匆匆地竄進會議室，最后，他站到靠廳堂中心的椅子上，張開雙臂。

“先生們，猜猜我發現了什么？”

說話間，他還拿著烏木手杖用力地敲了敲圓桌——盡管所有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

“快說吧魯道夫，不要和我們賣關子！”

“是啊，發現線索的功勞是你的，我們搶不走！”

人群頓時議論紛紛。

角落中，格林也收起手頭上的資料，饒有興趣地看向椅子上的瘦削男人。

梅菲斯特卻是撇撇嘴，他翹起二郎腿，冷笑道：“一個普通人，還能發現超凡問題？真是癡人說夢。”

魯道夫感受到一雙雙熱切目光，不由得挺直腰桿，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玻璃瓶。

“各位，看看我手上的是什么。”

廳堂內光線明亮，格林毫不費勁地就看清他手上的玻璃瓶。

瓶中是兩勺左右的白色粉末。

湊得最近的那名偵探站了起來，他端詳許久，自言自語道：“這么細膩的粉末，怎么有點像女人的化妝品。”

“沒錯！”

魯道夫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玻璃瓶：“里面是最新款的威尼斯白粉，上個月剛剛在伯明翰流行，深受貴族夫人和小姐的喜愛。”

女人的化妝品？

聽到這里，格林不禁有些無奈，果然，無論在什么時代，貴族小姐總會和這東西扯上關系。

魯道夫繼續說了下去：“我有個醫學方面的朋友，他知道這種威尼斯白粉制作方式，他還告訴我，這東西不能長期使用，因為里面含有大量的鉛！”

“鉛！”

聽到這個詞，不少偵探議論起來。

作為工業時代熟知的重金屬，鉛會危害人體眾所周知。

“靜靜！”魯道夫比劃著手杖，做了個下壓的動作。

“問題不在這，購買這種粉末的貴族群體非常廣大，不可能只有貝拉小姐一個人出現中毒昏迷的反應。”

“而且，覆在皮膚表面的粉末還無法直接導致鉛中毒！”

接著，他又從另一個口袋中掏出一張白紙，高聲朗讀起來：“十月七日，也就是貝拉小姐昏迷的前一天，她去了市中區的荊棘餐館，大家猜猜看，她點了什么——”

聲調拉高，魯道夫像得勝的將軍看著偵探們。

“有醋酒！帶著酸性的醋酒！”他抖了抖手上的紙張：“我那位朋友告訴我，酸性液體和含鉛化妝粉末反應，會加劇鉛中毒！”

“一個小時前，我和警察基本排除了仆人的嫌疑，所以，荊棘餐館將是我們重點研究對象，或許有人在那里偷換酸性更高的酒液，又或者……”

聽著魯道夫的長篇大論，角落里，格林卻是眉頭微蹙。

雖然對方分析的很有道理，但來自一百五十年后的腦袋卻告訴他——鉛中毒只會造成腹痛，精神暴躁、失常。

不會導致像貝拉小姐那樣昏迷不醒的情況！

不過這個時候的醫療水平，把昏迷當做鉛中毒的并發癥也不是沒有可能。

“各位，醫生已經取走了貝拉小姐的血液，但得到結果還需要好幾天。”魯道夫跳下凳子：“所以，目前警方還無法封鎖荊棘餐廳，這個時候，就要看我們的了。”

人群中傳來低低的笑聲。

一千英鎊的機會擺在眼前，誰不動心？

“格林偵探，你怎么看？”

驀得，疑似“調查員”何塞·施密特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格林并沒有太驚訝，因為一分鐘前梅菲斯特就提醒了他。

當然，魔鬼又從視線中消失了。

格林像個正常人一樣，身體一僵，隨后恢復正常。

他收起手中的資料：“何塞先生，我覺得魯道夫先生說得很有道理。”

廳堂內，大部分偵探正在離開。

這個時候，絕大部分偵探的選擇都是前往荊棘餐廳，畢竟目前而言這是最明顯的突破口。

“這么說來，格林先生也要去嘍？”

“是啊。”格林站起身：“碰碰運氣，不過對于我這種小偵探，兩百英鎊的報酬也不賴了。”

回過頭，看向單邊金絲眼鏡的紳士，格林微笑著補上一句：“何塞先生呢？”

“我怕是沒有其他偵探那么快的手腳，就不去了。”

“哦~”

不再多說什么，格林轉身離開會議室，余光中，何塞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有些奇怪。

他如果是“調查員”，不去處理發生在貝拉小姐身上的超凡事件，老跑來有意無意試探自己又是什么道理。

第一次來自己房間還能理解，但現在，他的目標似乎還是自己……

揣著疑問回到房間。

直到重新看見梅菲斯特鬼祟的身影，格林心念一動。

“梅菲斯特！”

“干嘛！”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何塞原本只是來調查貝拉小姐的，但無意中捕獲到了我的特殊，開始懷疑我與這件事有關？”

幾秒鐘后。

格林看見梅菲斯特變成打著領結的七八歲孩童，一臉無辜地盯著他。

“大概……可能……是這樣。”梅菲斯特搖頭晃腦。

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格林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有你在我真是沒有一天好日子！”

……

在弄明白當下處境后，格林理性分析起來。

何塞只可能是隱約察覺到自己的特殊，否則他就沒必要試探，直接召集人手對自己實施抓捕拷問就行。

所以自己必須要表現正常，等貝拉小姐昏迷案破解后，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這么說，得盡快破解案子。

本來借著與艾德琳的關系，可以輕松把兩百英鎊混到手，案件進展延緩，自己還能多混吃混喝幾天。

但現在，拖得時間越長，自己危險的幾率越大。

而且也不能立刻退出，這種行為無疑是告訴何塞自己有問題。

“你真覺得那個瘦猴子說的沒問題。”

梅菲斯特說話了，它口中的“瘦猴子”是魯道夫。

“沒有。”

格林簡單分析了鉛中毒的成因和影響，指出案件由鉛中毒導致的幾率不會太大。

一邊說著，他用帕布擦拭著左輪手槍，一發發重新裝好子彈。

咔嚓！

清脆的金屬咬合聲響起，格林站起身。

“那接下來，”魔鬼躍躍欲試，說道：“在那幫蠢蛋都去荊棘餐廳時，我們要去尋找案件的真相！”

“嗯。”

“哇噢！好吧格林，我承認，你確實有幾分當偵探的腦子。”

……

玫瑰莊園外，雨幕中。

格林走近醒目的用橙黃色顏料標記的出租馬車

“先生，去哪兒啊？”馬車夫問道。

“市中區的荊棘餐廳。”

“一共1先令6便士。”

嘶——

格林忍痛掏出自己早上辛苦賺來的錢幣，那一共才三個先令。

“謝謝先生，快上車吧。”

此時，站在一旁的魔鬼，則有些茫然。

“格林，你剛剛說要去哪里？”

“市中區的荊棘餐廳，梅菲斯特，你如果沒聽清的話，我建議你去看看耳科醫生。”

格林收起雨傘，在車廂內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