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忠一死,許多目光立刻投向了何家。
霍紜知道他動作得快。
得了月棠的命令后,他即離開何家,直奔張家所在胡同。
張家還住著鬧市街口的宅子,門前攤販茶棚密密麻麻。他找了家最為熱鬧的茶棚,點了壺茶。
上晌與何建忠同時被召進侯府挨了頓罵,張少德也不敢拿張氏的死說什么。
廣陵侯能夠把他們官職提上來,同樣捏死他們也如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
女兒張氏的死雖說讓人心里憋屈,但到底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
回府后他立刻打發獨子張繼接替何旭去找魏章。
把人送出門,回房還沒坐下,張夫人慌慌張張地來了:“外面好多人說,說何建忠死了!”
張少德幾疑聽錯:“你說誰死了?”
“何建忠啊!”張夫人拍著大腿,“方才門外劉記茶莊里,一堆人在議論何家的事,說何建忠剛剛被他媳婦兒殺了!傳說有鼻子有眼,好多人都往何家那邊去看熱鬧了!”
張少德掉了下巴,隨后把杯子放下,大步出了門。
何家已經沒有能主事的主子,唯一還能算正常的何暉已經去了衙門,眾人都不知為何還沒回來。
張少德到達時,何家已經大亂。
滿府下人叫的叫,逃的逃,幾個管家正在喝斥他們。
上房里慘不忍睹,何建忠側臥在地,何夫人還披著滿身血在傻笑。
來的路上張少德還半信半疑,進了門才知是真的,而直到親眼看到了這一幕,他才有了清晰的認知:何建忠真的死了!
僅僅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還在與自家扯皮的親家,眨眼就成了一具死尸!
“這是怎么回事?”他問周邊人。
如果說何旭的死讓人感到突然,張氏的死讓人感到憤怒,那么僅僅一夜過后,何建忠的死就只會讓人感到這一切都不正常了!
短短兩個晝夜而已,何家已經死了三個人!
而且死的并非旁人,是當家的老爺和大公子、大少奶奶!
非但如此,何建忠還是何夫人親自刺死的!而何夫人偏偏還在這個時候瘋了!
何建忠是個武將,何夫人是個體弱多病的婦人,她能把何建忠殺了?
就算能出其不意,刺下第一刀,也絕對中不了第二刀!
張少德不傻,他嗅出了這股血腥味背后透出的詭異。
“是太太拿刀殺的!……”
家丁語無倫次。
“那事發之時有誰看見?!”
家丁打著顫回想著:“關起門來的,當時只有太太新雇的醫女在場。”
“醫女呢?”
“早嚇得跑了!”
張少德皺緊眉頭。
這唯一一個見證者是才雇上門的醫女,而出事之后她卻又立刻跑了?!
他迅速地看了一圈周圍,然后飛快蹲下來看著地上的尸體,摸索著察看。
除去何建忠能不反抗而被殺十分詭異,何夫人的突然發瘋也不正常。
昨日張氏撞死之后,他曾從身邊下人嘴里聽到了張氏和何旭爭吵的由頭,正是這個醫女!
是她的出現引起了他們夫妻的爭吵,隨后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這醫女有鬼!
何建忠絕對不是死于何夫人之手!
他快速蹲下來,摸索起了何建忠尸身,并無所獲,他又來翻動尸身。
而這時,原本扣著地面的右手掌心就此被翻過來,一枚明晃晃的皇城司令牌,就這么赫然出現在張少德的眼前!
……
廣陵侯從靖陽王府回來,坐在雕著文曲星圖案的核桃木書案出神。
他反復琢磨著晏北前后的語氣神態,總覺得這一趟去的沒那么簡單。
杜家本是極為有功績的開國侯,當別的同等級侯爵都被回收了爵位以后,到他杜明煥手上爵位還是傳下來了。
可他直到二十歲時,才在皇城司謀了個差職,這一呆就是七八年。
直到那年,他跟隨端王陪同先帝出巡,半道上擠到端王面前露了露臉,才令端王想起來老廣陵侯的功績,將他提為了副使。
這個位置,是近幾十年以來杜家從來想也不敢想的高度。
但這也到頭了。
端王與先帝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先帝仁厚,端王也敬重皇兄,所以即使宗室分支不多,皇權也穩得如同一塊鐵板。
端王從先帝登基之時就掌管著皇城司,更是不止一次得到圣諭,到端王年老退位之時,皇城司也會交到端王子嗣的手上。
所以三年前,廣陵侯鋌而走險,朝端王府下手了。
隨后他的表弟靖陽王奉先帝臨終之前的遺詔回京輔政,更是讓他心花怒放。
如今的靖陽王不但手掌兵權,而且還是朝堂的輔政大臣,有這樣的一個大靠山,廣陵侯府未來的風光榮耀還用擔憂嗎?
可他這個表弟實在讓人難以接近,簡直可以說是六親不認!
這三年里,除了初初回京之時,踏足過廣陵侯府探望了老夫人一回,后來再也不曾來過。
就連廣陵侯自己屢次遞帖子想要登府拜見,十次里面有一次進了門就不錯了。而僅有的這一次,也必須是靖陽王有正事要說。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每逢年節,王府倒還是會按照晚輩之儀,差人向老太太送來節禮。
可是這不夠,實在不夠!
廣陵侯比任何人都清楚,三年前犯下那樣的大案,一旦讓人揪住了暗殺郡主的把柄,那他就等同于頭頂著欺君之罪!
他不能不給自己留條后路。
權傾天下的靖陽王就是他的后路。
他必須牢牢地抓住這門親戚,在未來可能出現的事發之日,讓靖陽王來保住杜家。
這一次老夫人的壽宴,府里做足了準備,早早就把消息放了出去,他也是揣著幾分想要利用輿論讓靖陽王登府拜壽的意思。
誰知道……老夫人花甲華誕這樣重要的日子,靖陽王竟然也不打算給面子!
他郁悶的坐了半晌,哪里也沒去。
當管家把宴請的名單送上來:“已經把帖子分別送去給了狀元郎,榜眼,和探花郎,三位大人都當場答應一定會到。”
這個時候他面色才稍轉明朗:“記得把狀元郎的宴席安排跟二舅老爺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