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七
- 引朱鸞
- 青銅穗
- 2004字
- 2025-07-11 07:00:00
何家是引子,后續的一切才是目的。
當年在密林里,何張二人以多戰少,將他們連大帶小二十三人全逼上了絕路。
不含她僅僅百日的孩子,她隨身的一位長史,兩名掌事女官,三名貼身侍女,三名小婢,全部死去!此外十二名先帝當初特地挑選給她的侍衛,只剩魏章與霍紜的父親霍宣二人。
挑開何旭的面孔,又認出了恰巧趕來的張少德之后,月棠當時就知道,那一夜她逃不脫了。
她招呼著魏章他們挪到崖邊,只有跳下去他們才擁有僅存的一線希望!
可魏章和霍宣跟她隔空比了個手勢,讓她緩一緩。
多年的主仆早有了默契,她于是站在崖邊,用最后的力氣支撐著不倒,指著何建忠他們咒罵拖延時間。
除了皇室中人——不,事實上如今的皇帝都不曾見過月棠。
這位接替了先帝執掌天下的她的堂弟,自幼時就送到了江陵國丈府。
月棠雖與他同月同日出生,還同時都背著個天煞劫,彼此間卻毫無交集。
連皇帝都認不出她來,唯一能確認身份的,只有那枚印璽,和宗人府里給每一個宗室成員留下的指紋拓印。
懸崖下的尸體是阿秀,真正的林秀英,是她身邊的侍女。
死后頂替身份被何建忠帶回侯府,她身上掛著的郡主印璽必然也被交到了杜明煥手上。
為了確認她的確死了,杜家必然要看到這枚印璽,他背后之人,也必定要憑此印璽確認任務成功與否。
回京這一月,魏章已探查過杜明煥的書房兩次,其實已經發現外圍時刻布有暗哨,由此推斷杜明煥的書房必有名堂。
月棠不敢說這枚印璽一定在杜家手上,但必須得查。
張少德確實比何建忠狡猾。
何建忠這一大家子各有各有的私心,張家不同,除了嫁出來的張氏,張少德得了大筆賞銀后還住著從前三進舊宅,連妾也沒納,就守著發妻次女,與長子長媳一道度日。
人少了,自然漏出來的風以及可以插進去的空子也就少了。
這是張少德謹慎。
謹慎的人也好,也不好。
月棠此番要揪的,就是他不好的這一面。
說話間馬車駛入位于城北的一條胡同,華臨和她們得在此分道,以免后方有尾巴追隨。
蘭琴先下地,扶著月棠下來,走向對面的胡同。
穿過這條胡同,就到達了他們在京的宅第。
自從永嘉郡主在世人眼里已經被謀殺死亡之后,屬于月棠的皇莊、別鄴都已經按律被收回去了。
就連她原先留在別鄴里的侍從,也都按規制收了回去。
魏章和蘭琴都是花名冊上的人,按理說也還是要回王府的。
但當時魏章自己決定跟隨月棠,安頓好月棠之后,又趕在禮部官員到達別鄴之前,把蘭琴和霍紜迅速帶了出來。
當然,正好也把月棠提前打好包的私產也帶出來了。
這些資產與郡主的產業相比僅僅九牛一毛,不過是一些好搬運銀票首飾之類,當時不在意,后來卻極為慶幸提前準備了這么一包,夠他們吃喝好些年。
當年端王出于安全考慮,曾給喜歡暗中出行的她辦了張假的丁籍,以應付官府查問。
而這假身份,后來也正好給她用來露面行走。
月棠把顯眼的首飾都找私行變換了造型,再上當鋪全折成了現銀,交給蘭琴買了幾間旺鋪生財。
三年過去,也攢下了一筆可觀的數目。
橫穿馬路的時候蘭琴輕輕提醒她:“斜對面最熱鬧的那間鋪子,就是寶膳堂,從前您最愛他們家的點心。”
看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從前。
月棠不愿耽溺其中,她嗯了一聲把目光收回,卻在收回的半途停頓住,定在了人群里一道頎長的身影上。
京城屬江北,這里的人個子都不矮,但這人卻仍有鶴立雞群之感。
他背對著這邊,正在小攤前挑選撥浪鼓。
“怎么了?”蘭琴也停步。
月棠道:“我好像看到了阿七。”
蘭琴愣住:“姑爺?”
寶膳堂里正是點心出爐之時,蜂涌的人群瞬間把撥浪鼓攤子給擋住了。
月棠收回目光:“許是我看錯了。”
……
阿七是月棠的贅婿。
是因緣際會下找回來解決王府承嗣危機的人選。
端王有兩個側妃,但側妃們都沒有生育。
算起來他總共也就只有與月棠的母妃生下的三個兒女,比月棠大兩歲的端王世子月溶,月棠自己,以及她還沒來得及出世就已經因閉氣而夭折的二哥。
端王妃于月棠六歲時去世,隨后月棠就去了皇莊別鄴里生活。
月溶健康聰明,也是端王的驕傲,他十六歲娶了世家大族出身的禇氏為妻,二人幼年即相識,曾一起讀書,算是青梅竹馬。婚后琴瑟和鳴,十分恩愛。
只是成婚半年后,世子妃禇氏甚至都未來得及懷上身孕,月溶便突染惡疾,文武雙全的一個少年郎,日漸消瘦,未及兩月,便重病離世。
偌大的親王府,突然只剩了端王與月棠。
哥哥離去的那天夜里,月棠在床前對著已經說不出話、只會流淚的他守了一整夜。
那時她離及笄剩半年,看著巍峨但又空蕩蕩的王廷,總覺得不該如此。
從前還有兄長幫助父王支撐王府,兄長一走,父王便勢單力孤,幾個月下來,人已經老了好幾歲。
月溶滿七七那日,月棠隨端王去陵前祭祀燒紙。她說,父王,我想招個上門女婿。
月棠至今記得,父王滿腔的悲痛全部化作了震驚。
隔了好久他才說丫頭你糊涂了?哪個有才氣有骨氣的好男兒會來給咱們皇親國戚當贅婿?
一般官戶家的贅婿,還能因為女方家族的扶持而有出頭之日,入仕為官,不在話下。
公主招贅婿都不定能有好結果,當王府的贅婿,要么沒人稀罕,要么來的就是不成器的。
何苦呢?
可月棠意志堅定地往火盆里投紙:我只圖孩子,又不圖白頭,我不信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