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佳影轉身，窈窕的背影停頓了一下，似乎剛想起什么，又回過頭，補充道：“對了，把你那套處理庫存物資的法子也整理一下帶過來，我對那個很感興趣。”

劉灞橋額角的汗珠“唰”地就下來了。

他那點剛萌芽的小生意，連本帶利還沒捂熱乎呢，這位顧長官居然連他怎么“處理”的都知道了？

這娘們兒的眼線是撒到他家炕頭上了，還是在他身上裝了竊聽器？

半小時后，劉灞橋硬著頭皮站在顧佳影辦公室門口，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抬手敲門。

“進來。”顧佳影的聲音依舊清冷。

劉灞橋推門進去，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平時一樣輕松。

顧佳影正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裊裊的白霧模糊了她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她抬眼看向劉灞橋，眼神平靜。

劉灞橋覺得這個女人就像現代的X光一樣能把人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坐。”她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椅子。

劉灞橋規規矩矩地坐下，后背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活像個等著挨訓的小學生。

顧佳影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接觸發出一聲輕響，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都像小錘子一樣敲在劉灞橋的心尖上：“倉庫那邊清點的損耗物資不少，堆在那里也是浪費。按規矩，有些確實無法入庫，需要進行報廢處理?！?

劉灞橋眼皮跳了跳，來了，正題來了。

“不過嘛，這些所謂的‘廢品’，在某些商行眼里，倒也算是能物盡其用的好東西?！彼D了頓，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劉灞橋：“比如城南那家‘恒通’布行，我聽說他們方老板路子挺廣，人也活絡，什么‘廢料’都能消化得了?！?

劉灞橋只覺得后脖頸子一陣發涼，冷汗順著脊梁溝就往下淌。

“損耗物資”、“報廢處理”、“回收廢品”、“恒通布行”……顧佳影這話說得云淡風輕，可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在他臉上左右開弓地扇巴掌！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那點小九九，在她面前簡直就是孫猴子在如來佛掌心里翻跟頭——自以為得意，實則一切盡在掌握。

但她偏偏不明說，也不點破，反而像是“好心”指點迷津一樣，提到了“正常損耗”的處理流程，甚至連他那便宜表舅剛去過的“恒通布行”都直接點了出來。

這娘們兒到底想干啥？警告他到此為止，別再瞎折騰了？

還是默許他繼續干，但得通過她指定的“恒通布行”這個“正規”渠道？

亦或者……這本身就是一種更高明的試探，想看看他會怎么接招？

劉灞橋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每一個都讓他頭皮發麻。

顧佳影這個人，簡直就是個謎團，越想靠近看清，就越覺得深不可測。

他感覺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塊肉，而顧佳影就是那個拿著刀，琢磨著從哪下手的廚子。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干澀：“長官高見！卑職之前確實對這些‘損耗物資’的處理方式有些……呃，不太成熟的想法。聽您這么一說，茅塞頓開！”

“這恒通布行，聽著就靠譜！以后若有此類事務，卑職一定優先考慮與恒通布行合作，確保一切都……都明明白白，合乎規矩?！?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著顧佳影的臉色，試圖從她那雙深邃的丹鳳眼中捕捉到一絲情緒波動。

可惜，顧佳影的臉就像戴了張精致的面具，看不出喜怒。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語氣平緩地說道：“你明白就好。特務處家大業大，事情也多，有些賬目往來，還是要清晰明了才好，免得日后說不清楚，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話更是讓劉灞橋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賬目往來要清晰明了”？

難道她還想查他的賬不成？還是說，這“恒通布行”的利潤，她也要分一杯羹？

“是，是，長官教訓的是！卑職一定謹記！”劉灞橋點頭如搗蒜，心里卻在飛快盤算。

看來這“生意”的路子，要么就此打住，要么就得換個更隱秘的玩法，或者……干脆把這位顧長官也拉下水？

可一想到顧佳影那深不可測的眼神，他就打了個哆嗦。

這念頭還是趁早掐死在萌芽狀態比較安全。

“行了，沒什么事你先去忙吧。”顧佳影似乎有些乏了，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是，卑職告退！”劉灞橋如蒙大赦，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躬身退出了辦公室。

一出門，他才發現自己手心和后背都濕透了。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剛才那短短幾分鐘，比他上次在巷子里跟那個岡田次郎赤手空拳干一架還緊張刺激。

他腦子里亂糟糟的，像塞了一團漿糊。

顧佳影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他決定去找龍曉云聊聊。

這位龍哥在特務處混了這么多年，消息靈通，人脈也廣，或許能給他點撥幾句，讓他看清顧佳影的真實意圖。

龍曉云的辦公室里依舊是煙霧繚繞，嗆得人睜不開眼。

他正對著一份文件愁眉苦臉，時不時抓耳撓腮，看樣子也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龍哥，忙著呢？”劉灞橋敲了敲門，探進半個腦袋。

龍曉云一抬眼看到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把手里的文件往旁邊一推，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但眼神里又帶著點莫名的興奮。“哎喲，灞橋啊，你可算來了！快進來，正想找你說說話呢！”

他起身三兩步走到門口，飛快地關上辦公室的門，還特意探頭往外左右看了看，這才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湊到劉灞橋耳邊：“我說，咱們這位顧長官，最近可是要搞個大動作了?！?

劉灞橋心里咯噔一下，顧佳影剛把他敲打得七葷八素，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難道是針對他的“小生意”要秋后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