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00，面積最大的報告廳里，睿云工作室的發布會即將召開。

報告廳里很熱鬧，四周貼滿了大幅噴繪，過道里也豎立著好幾組角色立牌。

來參會的人手里都拎著一份禮品袋，里面放著宣傳冊，小扇子，小筆記本，好像出品方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大制作，很有錢。

各路媒體來的長槍短炮也有不少。

但前排給嘉賓預留的座位卻大多都空著。

各地電視臺的人一個沒來。

各大動畫公司也只有幾個不起眼的中層干部來捧場。

主持人覺得嘉賓數量不多，略有焦急地看向主辦方代表，不知道什么時候正式開始。

柳云前合伙人黃導居然也是主辦方代表之一。

他今天穿著復古唐裝，挺胸凸肚，趾高氣昂。

另一個代表居然是沈樂坪，照例穿著他那件舊休閑西服，樣子有點愁眉苦臉，興致不高。

他是作為明天工作室和《秦史明月》的代表，被強行拉來做睿云工作室和新項目的背書。

第三個人是高個子，四十來歲，滿頭油膩長發，臉上帶著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

他是睿云工作室背后的投資人，楚昌盛。

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布置的。

所以黃導和沈樂坪也都在看他臉色。

他身子站得筆挺，目光緩緩掃視全場，看到觀眾數量差不多，輕輕點頭，示意主持人可以開場。

柳云和顏冰安靜地坐在后排，耐心等待他們表演。

陸玲瓏和華國兵等其他人也都按照計劃，分散坐在不同位置上，跟身邊人窸窸窣窣地交流情況。

“大家好！”

主持人登場，說了幾句開場白，發現底下觀眾興致不高，便沒心思玩花樣，急匆匆地請楚昌盛上臺致辭。

楚昌盛經驗老道，把公司背景大吹特吹，反復介紹自己之前投資《秦史明月》和《華夏五千年》的壯舉，向大家保證這部新作品必將超越前作，取得成功。

后面他把時間交給黃導做項目介紹。

黃導是第一次做導演和制片人，狀態特別興奮，上臺之后還特意左顧右盼等了片刻，可惜沒能聽到想象中的掌聲。

大屏幕上投影出項目介紹PPT。

黃導興致勃勃地開始演講。

可從第二頁開始，臺下就陷入一片沉寂，觀眾臉上也紛紛顯露出失望神色。

新項目可以用平淡無奇來形容。

故事沒有講清楚。

角色沒有特點。

美術也奇奇怪怪的，感覺很老派，卻又特意要想做出藝術感，硬加了許多元素上去，讓人感覺像是濃妝艷抹的老太太，第一眼能奪人眼球，但看完之后感受不好。

直到他開始說制片計劃，觀眾們的興致才被真正調動起來。

最提神醒腦的一句話是：“我們計劃制作200集，有一半工作量要外包，為了保證成片質量，外包單價將會接近外國水平，希望大家積極響應，跟我們溝通對接。”

全場立刻陷入一陣騷動。

很多來參加發布會的人都來自中小型制作公司，希望能夠得到大公司的發包，可以維持生計，賺取利潤。

黃導終于得到熱烈的現場反饋，心花怒放，臉上露出一絲標準的唐氏笑容。

他甚至忘了繼續往下講解。

立刻有人利用這個空檔高聲提問：“我看美術風格是純二維動畫，有Flash業務嗎？”

“有！”黃導立刻回答，“我們有二維，也有Flash，會拆解工序進行外包。”

“請問！”

有個高挑的女人站起來說：“測試工作量有多大，有沒有測試費用？”

黃導望過去，逆光中隱約看到是個相貌極佳的美女，不由笑了笑，語氣溫柔地說：“正常情況下測試工作量為3-5分鐘左右動畫制作，或者相應數量的背景繪制。測試沒有費用，但可以在未來外包合同中作為工作量抵扣。”

他看向美女，特意補充：“當然，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如果你有興趣接包，我們可以會后再私下交流。”

他這句話語調很怪，像是另有寓意。

提問的人是顏冰。

她臉色陰沉，顯然對黃導的表現嫌棄到極點。

但她強忍住惡心，再次追問說：“如果沒有測試費用，制作公司又沒有簽到外包合同，你們最后成片會不會使用這些測試成果？”

全場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覺得她這個問題有所指向，問得十分尖銳。

楚昌盛霍然站起，伸手想要阻止繼續交流。

黃導卻沒有注意到他動作，想當然地回答說：“當然不會用！”

顏冰搖搖頭，提高聲音說：“黃捷導演，在這么多媒體朋友面前，請你向楚昌盛問清楚，睿云工作室，還有之前銳旗工作室，到底會不會把沒付錢的測試工作成果用到正片里！”

臺下議論聲更大，很多人都感到事情背后隱藏著大問題。

顏冰話里提到銳旗工作室，說明之前已經發生過這種情況。

媒體記者全都提起精神。

鏡頭也紛紛轉向顏冰和楚昌盛，捕捉這條意外出現的新聞。

楚昌盛不顧一切地走上臺，不讓黃導繼續說話，沖著后場大喊：“這是發布會，不要搗亂，保安呢？喊保安來把搗亂的人趕出去。”

人群更加騷動。

顏冰高高舉起一疊紙，大聲叫喊說：“楚昌盛，你作為銳旗工作室法人代表，假借《華夏五千年》項目制作測試之名，竊取他人工作成果用于最終成片，是嚴重侵權的行為。”

“我謹代表玲瓏動畫，寶笛動畫，綠蘋動畫……等12家公司，向法院提起群體性訴訟，要求你立刻停止侵權，公開道歉，做出賠償！”

她每說到一個動畫公司的名字，就有一個人高高站起，對著楚昌盛怒目而視。

觀眾們全都驚呆了，看著這些參與集體訴訟的公司有些不知所措。

顏冰揮了揮手里的紙：“這是起訴狀，法院已經受理。訴前財產保全申請也已提交，你名下資產一分錢也別想轉移。”

“我們手里有大量證據，目前可以證明這12家公司至少有82分鐘工作量被侵權。”

她手臂張開，邀請媒體和其他觀眾說：“歡迎大家都來看看這些證據，以后也可以提高警惕，不要被騙子的花言巧語所蒙騙！”

十幾個人紛紛向周圍人群展示證據。

有人拿的是打印出來的比對表格，有人用PAD播放比對視頻。

媒體搶在最前面。

記者飛快地做著記錄，各種長槍短炮也不斷地拍攝各種證據畫面。

觀眾們圍在邊上，看著證據連連搖頭。

“我們也免費做過3分鐘測試，最后沒有接到外包！”有人站了起來，大聲問顏冰說，“我能加入你們，一起參與訴訟嗎？”

“我們也是！5分鐘！”

“我們做了4分鐘！”

不斷有人跳出來，要加入維權隊伍。

更多的人則滿臉鄙夷，對著臺上指指點點，對這種欺詐行為感到義憤填膺。

保安進來了，發現是群體性事件，感覺有些束手束腳，只好先封鎖現場，連忙呼喚領導。

黃導完全看傻了，身子不斷往后退。

沈樂坪臉色也更加蒼白，顯得憂心忡忡。

楚昌盛站在臺上，一言不發，利用這個間隙冷靜思考了片刻，做出改變戰略的決定。

他換了副嘴臉，堆起笑容，通過麥克風向全場喊話：“大家稍安勿躁，這件事情我知道，錢是不會少的，但請先聽我仔細跟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