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提著燈籠在榛樹林里巡游時,阿萊正盯著掌心的藍寶石發呆。月光穿透樹屋的菱形窗格,在寶石表面折射出星軌般的紋路。自從三天前在晨露溪畔遭遇夜鴉巫師,狐貍媽媽就禁止他獨自外出采藥。
“阿萊!東南方向!“渡鴉的叫聲撕裂了夜色。少年抓起掛在墻上的鹿皮水囊,發現往常裝滿晨露的容器里漂浮著細碎的星芒——
這是獨角獸的祝福開始生效的征兆。當他躍下繩梯時,整片迷霧森林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夜光蕨的孢子比往常明亮三倍,沉睡的貓頭鷹集體轉向北方,就連溪邊的鵝卵石都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林間升起的霧氣帶著詭異的淡紫色,阿萊腕間由蜘蛛絲編織的手環突然收緊。這是狐貍媽媽用百年蛛后的金絲制成的護身符,此刻正在警告他黑暗魔法的迫近。少年蹲下身,指尖觸碰潮濕的泥土,地脈傳來的震顫讓他脊背發涼——有東西在篡改森林的脈搏。
“往這兒走?!?
清冷的女聲驚得阿萊猛然抬頭。月光凝成的信箋懸浮在冬青叢上方,被一只雪鸮的利爪輕輕勾住。這生靈比他見過的所有鳥類都要巨大,銀白羽翼邊緣流轉著冰晶般的光暈,琥珀色的瞳孔里跳動著類似人類智慧的火焰。
信箋展開的瞬間,整片森林的霧氣都朝著這個方向涌來。羊皮紙上浮現出冰晶刻寫的詩句:
>當冰薔薇親吻月光
>真正的血脈將蘇醒
>若你觸碰冬神的嘆息
>王冠的枷鎖便成風
雪鸮突然振翅,帶起的旋風卷走了詩句末尾的冰晶。阿萊發現最后一句的原句被某種力量抹改了,殘存的寒氣在空中拼出警告的形狀——那分明是夜鴉巫師斗篷上的鴉羽紋路。
“跟著光走?!把^口吐人言,喙間掉落的冰屑在落地前化作螢火蟲。這些發光的小精靈組成箭頭形狀,指向森林最深處的霜凍峽谷。阿萊的鹿皮靴踩過正在結冰的苔蘚,發現每走七步,靴底就會浮現微弱的星月紋章。
峽谷入口處,千年寒冰筑成的拱門正在滴血。不是鮮紅的血,而是閃著金粉的液態星光——這是王室禁地特有的防御機制。阿萊腕間的蛛絲手環突然迸發金光,在冰門上灼燒出橢圓形的通道。穿過拱門的剎那,他聽到狐貍媽媽的聲音在腦海響起:“記住,冰會折射謊言,也會放大真相?!?
峽谷中央的冰湖上,一株巨大的冰薔薇扎根在透明的冰層之下。它的花瓣如同被凍結的浪花,莖干上纏繞著漆黑的鐵鏈,每根鎖鏈都連接著湖底森白的獸骨。阿萊蹲在冰面,呼出的白氣在接觸到花苞時凝結成霜花。
“用你的血喚醒它?!把^的聲音從高空傳來。阿萊咬破指尖,血珠墜落的瞬間,整個冰湖開始震顫。被封印在湖底的螢火精靈蘇醒過來,它們撞碎冰層沖上夜空,光點組成古老的星圖——正是獨角獸眼淚里閃現過的王室產房。
當第一滴血滲入冰薔薇的根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漆黑鎖鏈如活蛇般扭動,花瓣上的冰晶簌簌剝落,露出內層銀藍色的柔軟組織。阿萊的胎記開始發燙,那只消失三天的藍翅蝶突然從花心飛出,翅膀上的星紋與冰薔薇新生的葉脈完美契合。
“繼續。“雪鸮的催促聲中帶著罕見的急切。阿萊將整個手掌按在冰面上,鮮血順著裂紋滲向花莖。冰薔薇以驚人的速度綻放,花蕊中升起一團躍動的銀火。當火光觸及少年眉心的瞬間,封印在花莖中的記憶洪流傾瀉而出——
他看見剛出生的自己被放在星輝搖籃里,十二位星辰祭司環繞吟唱。獨角獸用角尖的紋章為嬰兒烙下祝福,夜鴉巫師卻在占星臺篡改水晶星盤。黑霧化作利爪撕開空間,將真正的繼承人拋向迷霧森林,替換上纏繞著鴉羽的冒牌貨。
“咔嚓!“
冰層斷裂的聲響將阿萊拉回現實。夜鴉巫師的虛影從冰薔薇的倒影中浮出,枯槁的手指捏著那株被奪走的月見草?!澳阋詾閱拘驯N薇就能扭轉星軌?“他的笑聲震落巖壁上的冰錐,“被詛咒的血脈,永遠打不開星冠寶匣?!?
阿萊突然抓住正在墜落的冰錐,狠狠刺入自己的掌心。鮮血噴濺在冰薔薇上的剎那,所有螢火精靈突然調轉方向,在空中拼出完整的預言詩:
>星辰蝶引路,荊棘讓道
>月光玫瑰開,王冠歸巢
>當謊言浸透三重月
>影子契約終成笑
夜鴉巫師發出憤怒的鴉鳴,虛影被暴漲的銀火吞噬。冰薔薇完全綻放的花心處,緩緩升起一枚水晶鑰匙,鑰匙柄上刻著與阿萊胎記相同的蝶形圖案。
“拿著這個。“雪鸮俯沖下來,羽翼掃過之處冰層重新愈合,“下次月圓之夜,帶著鑰匙去千年橡樹洞?!八哪抗馔蝗蛔兊糜纳睿?
“小心會說話的影子?!?
返程途中,阿萊發現所有沾染過他血跡的冰晶都在發光。這些光點像是有生命般跟隨著他,在榛樹林邊緣聚合成一扇若隱若現的光門。當他伸手觸碰時,門內傳出星冠寶匣的共鳴聲——那是血脈相連的召喚,也是命運齒輪轉動的轟鳴。
狐貍媽媽在樹屋前等他,嘴里叼著被撕碎的鴉羽。阿萊攤開掌心,水晶鑰匙在月光下投射出星冠的輪廓。在森林最黑暗的角落,被封印的星之王冠開始震顫,纏繞它的荊棘綻放出帶刺的月光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