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幾條尾巴之后，陸沉如鬼魅般穿行于屋脊之間，身形在瓦影燈火間若隱若現，最后悄無聲息地落在一條靠近夜市的街巷盡頭。

角落里的那位山羊胡攤主，依舊蜷縮在攤位后，埋頭翻著破舊書冊，模樣和幾日前幾乎一模一樣。

攤位也如往日擺著幾個破破爛爛的手抄本，一望便是假貨。

陸沉緩步過去，輕輕咳了一聲。

“嗯，你還真來了。”

譚歡看到陸沉，立刻從身上的包袱中拿出一本新的冊子。

“你看看，滿不滿意。”

陸沉翻開冊子，迅速檢查。

凝冰指。

竟然是一門寒屬性的指法。

陸沉心里有些失落，指法雖銳，終究太過單一，沒有炎陽勁從骨髓修煉到血液高級。

轉念一想，也不奇怪。

凡人世界的功法，哪敢動不動就往死里修？

能流傳下來的，哪一本不是為了安全可練而層層妥協，哪怕殺傷力稍遜，也要副作用低、耗力穩才行。像炎陽勁那種修出真氣還得賭命的東西，即便威力驚人，也沒幾個敢真練。

玄冰凝脈，真氣化霜；氣走太淵，雪覆周天。吐納如冬，百竅生寒；陰極生罡，萬象皆荒。

好家伙，僅僅粗讀一遍，陸沉便確認，這是一本真正的真氣心法。

因為將寒毒都集中在手指上，副作用低于動輒致人病死的熱毒，所以凝冰指的殺傷力和破壞力更強。

炎陽勁是吸收太陽之力，煉化體內真氣，讓真氣增加熱毒屬性，使體內所有真氣都增強。

而凝冰指是單獨修煉一脈，將修煉的寒氣通過周天循環逼到太淵穴，最后凝入指尖，真氣化霜。

若是旁人修煉，終生不過一指凝冰。

但他陸沉不同。

只要掌握了吐納如冬，百竅生寒的心法，陸沉完全可以將凝冰指改善成凝冰勁，和炎陽勁相輔相成。

畢竟陸沉不用在意死亡和副作用，這門功法也就不用被限制在指尖上。

“不錯，確實是我想要的東西。”

陸沉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拿出多張銀票，湊齊一百兩交給譚歡。

“在下譚歡，看來閣下確實有眼力。”譚歡捧了一句：“但寒性功法修煉極為危險，如何抵消弊端的方式我正在查找，還要等上一陣子才能交給你。”

“要花錢么？”

陸沉想著，如果不花錢，和一百兩銀子是一套的，那自己就想著來取，如果花錢，自己的不死之身不怕副作用，干脆就不要了。

想到陸沉是湊了好幾張銀票付款的，譚歡眼角抽了抽，回復道：“不用再額外花費。”

陸沉點頭，隨后返回武館。

沒有回屋休息，陸沉來到訓練場，尋了個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盤膝而坐。

修煉了一整天，所有的弟子都累了，也只有陸沉還有精力繼續練功，場地里空曠的出奇。

吐納如冬，百竅生寒。

陸沉閉上雙眼，感受著晚風中的涼意，慢慢從夜色中抽取一絲寒意，煉入體內。

標準的凝冰指在吸收這絲寒氣后，應該朝太淵經壓縮，逐步形成一條極寒孤脈，將寒毒擠向指尖。

但陸沉卻沒有這么練，而是大膽的將寒氣壓縮進丹田。

霎時間，陸沉經脈凝滯，唇色烏青，齒關戰栗不止。

寒毒從丹田內爆發，直攻心脈，陸沉變得面白如紙，瞳散無神，氣息微弱如游絲，宛如風中殘燭，隨時可滅。

真冷啊。

陸沉在凍死之前，激活體內炎陽勁，丹田又爆發出一股熱浪，和寒毒糾纏在一起。

下一秒，喉嚨一甜，噴出一口黑血，血中還帶著冰絲，整個人失去呼吸。

不死之身發動，陸沉恢復意識。

“冷熱交融當真困難，哪怕掌握了呼吸法，可以精細操縱真氣，但相融時血管還是會熱脹冷縮炸斷心脈。”

一邊總結著，陸沉一邊打了個寒顫。

夜晚沒有太陽，炎陽勁弱了幾分勢頭，陸沉修煉過寒功，雖然身體復蘇，但寒意仍未離體，整個人只覺得手腳冰涼，關節僵冷，分明是得了寒病。

阿嚏。

打了個噴嚏，陸沉終究還是撐不住，跌跌撞撞地跑回寢室，一頭扎進被窩里裹成粽子，哆哆嗦嗦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

天剛亮，寢室里陸續有人醒來。

“嚯，我去……”李魁一睜眼就被嚇了一跳。

陸沉坐在床邊，雙眼烏青，眼底血色全無，黑眼圈濃得像被人拿墨汁涂了一圈，整張臉看上去就像被鬼壓了一晚上。

“四哥，你，你昨晚請假，不會是……”

李魁看了陸沉的模樣，忍不住壞笑起來，陸沉賣丹藥得了錢，然后就請假離開武館，深夜才回來，甚至天亮后，平日精神抖擻的陸沉，今天一臉精力被吸干的樣子。

徐青山好奇的湊過來打量遍陸沉：“哈，四哥，你去的哪家，用不用我給你介紹幾個功夫好的。”

陸沉雙眼無神，冷冷的看了徐青山一眼：“比你還會喘？”

“淦，這個事咱們寢過不去了是吧！”徐青山惱羞成怒，氣的哇哇亂叫，自從上次李魁說他跑的慢，喘的狠，這事就被當成了寢室段子，現在陸沉一句話，直接又把他埋了進去。

程功沉默著穿衣洗漱，用余光打量床角那個黑著眼圈、像剛從地府簽了放行條出來的陸沉。

來到武館，不想著如何上勁，先賣藥鋪墊退路，得到了小錢，立即跑到外面鬼混成這個樣子。

真是的，真是有夠瞎，我竟然把這種人當成了對手。

程功冷哼一聲，心里盤算著，等踏入煉皮境，非好好挖苦陸沉一番。

對于眾人的心思，陸沉沒精力去猜。

他現在一身寒意未退，正強忍著不適，耷拉著眼皮跟在室友身后，腳步漂浮得連影子都想勸他多吃點。

到了訓練場，熬到發放秘藥。

將丹藥賣給嘴角滿是不屑的程功后，陸沉終于等到陽光升起。

重新盤坐在地上，陸沉五心朝天，吸收起日光，將真氣轉化成炎陽之力。

雖然寒熱合一很難，但用炎陽勁抵凝冰真氣倒是輕松。

隨著暖流入體，溫熱的真氣順著經絡流轉開來，仿佛在給陸沉開小灶，灌姜湯，一寸寸地將他從冰窖里拽回來。

不多時，陸沉的寒意消失，寒毒不治自愈，順帶著炎陽勁也增強了一絲。

“在吸收下去，就會熱毒附體了吧。”

陸沉的表情仿佛帶上痛苦面具，冷熱交替的修煉，讓真氣的壯大速度激增，可這樣練下去，自己豈不是每天都要正午中暑，晚上著涼，日日像個癆病鬼一般？

心里罵得飛起，陸沉身體卻沒含糊，極其誠實地多吸收了一絲熱毒，留著晚上抵消凝冰真氣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