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正是陳虹。
她穿著件褐色的呢子風(fēng)衣,下擺露出黑色的西裝褲和一雙皮料的馬靴,左肩上還挎著個單肩包。
見張延愕然的看著自己。
她搓了搓戴著絨布手套的手,笑語盈盈的問:“張老師,你不請我進(jìn)去說話嗎?”
“呃~”
張延這才回過神來,忙往里讓道:“里面有點亂,你別介意啊。”
陳虹探頭往里看看,又問:“用不用換拖鞋?”
“不用、不用。”
張延說著,先把茶幾上亂糟糟攤著的草稿紙收攏起來,放到房間一角的書桌上,然后又招呼道:“坐坐坐,我給你沏壺茶去。”
“不用忙活了。”
陳虹跟著走進(jìn)屋里,把肩膀上的挎包拿下來,先觀察了一下周遭的環(huán)境,然后才坐到了沙發(fā)上。
看來那個姜珊猜得沒錯。
現(xiàn)在房地產(chǎn)市場還沒真正開放,像這種地段、這種格局的新樓房,沒點身份背景根本拿不下來。
再看那明顯是沖著結(jié)婚去的裝潢,陳虹就腦補(bǔ)出了兩個家族試圖聯(lián)姻,女方為了自由離家出走,男方苦苦追尋的戲碼。
也難怪當(dāng)初試鏡時,制片人和導(dǎo)演都優(yōu)先考慮他的意見。
這時張延沏了一杯茶,放在陳虹面前,順嘴問道:“這大正月的,你怎么找到我這兒來了?”
其實這話他早該問了,只是驟然見到大美女找上門來,多少有些心慌意亂。
“怎么?”
陳虹掩嘴輕笑一聲,明眸善睞的眼睛斜著張延,嬌聲道:“難道張老師這里是什么龍?zhí)痘⒀ǎ疫@小女子來不得?”
先前試鏡時,張延就覺得這姑娘格外漂亮,這單獨相處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他定了定神,聳肩道:“這亂糟糟的哪像龍?zhí)痘⒀ǎ练烁C還差不多——還是少了壓寨夫人的那種。”
陳虹輕笑一聲:“哪有你說的這么亂。”
然后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jié)模樣。
張延知道正戲來了,也不催促,就這么靜靜等著下文,反正陳虹就算不說話,坐在那里也像是個景致。
陳虹本想等他追問,自己再和盤托出的,可張延偏偏不按照套路來。
最后只好主動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張老師你聽了之后,可能會懷疑我是在挑撥離間,但我真的只是不想您辛苦寫出來的劇本,因為某些人遇到麻煩……”
叮鈴鈴鈴~
剛說到半截,墻角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陳虹只好停住話頭。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張延告了聲罪,走過去接起電話。
醞釀好的情緒被打斷,陳虹本來就有些不爽,等聽到張延對著話筒,叫出‘姜珊’的名字后,心中更是警鈴大作。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悄默聲的湊到了書桌前,假裝對桌上的草稿感興趣,實則豎起耳朵偷聽電話。
姜珊肯定不是第一次聯(lián)系張延了,雙方顯得十分熟絡(luò)。
也對,當(dāng)初試鏡的時候,這個姜珊好像就對張編劇垂涎三尺的樣子,看來她年前年后也沒閑著。
這下事情可就有點麻煩了。
雖然姜珊也在那個名單里,可這女人要是為了愛情不要事業(yè),那自己豈不是枉做小人?
正琢磨該如何應(yīng)對,張延就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陳虹慌忙的抓起一頁稿紙,搶先發(fā)問:“你這是又有新作品了嗎?”
張延先瞟了眼她手上拿倒了的草稿,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拆穿,笑著點頭道:“我們雜志社旗下《少年小說》今年創(chuàng)刊十周年,編輯部特意找我約了一部中篇小說。”
陳虹這時候也發(fā)現(xiàn)自己拿反了,慌忙掉了個頭,為了掩飾尷尬,她還特意讀了一段兒:“那些穿著裙子的符號大喊著‘女性安全’、‘女孩幫助女孩’,從四面八方向著小淘氣撲過來,像是要把這個誤闖進(jìn)來的男孩兒撕成碎片……”
心不在焉的讀到這里,陳虹抬頭詢問:“這寫的是什么內(nèi)容?”
“《小淘氣夢游互聯(lián)網(wǎng)》。”
張延聳肩道:“寫的是一個淘氣的的小男孩,意外進(jìn)入到未來的網(wǎng)絡(luò)虛擬世界,與人工智能一起冒險的故事。”
“噢~”
雖然沒能理解‘網(wǎng)絡(luò)虛擬世界’是個什么東西,但陳虹志不在此,所以也沒多問,放下手里的草稿,重新坐回了沙發(fā)上。
張延也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主動詢問道:“聽你剛才那話的意思,難道是徐凡出了什么事情?”
“姜珊沒跟你說過嗎?”
陳虹立刻反問,那語氣表情似乎都在暗示,姜珊刻意對張延隱瞞了什么。
張延微微蹙眉:“我們聊的都是些閑事,比如旅游、電視劇、流行歌曲什么的——陳小姐,有什么事情你大可直說。”
看到張延的反應(yīng),陳虹的心又是一凝,果然現(xiàn)在對自己威脅最大的就是姜珊。
可要怎么才能排除這個隱患呢?
陳虹看著對面的張延,心頭百般糾結(jié),這個男人年輕、英俊、有才華、有背景、有名氣——如果同樣的條件套在某個電影導(dǎo)演身上,她肯定想都不想就‘妥協(xié)’了。
偏偏張延只是個編劇,而且還是電視劇編劇……
“陳小姐?”
被大美女目光迷離的盯著看,張延一開始還挺受用的,但時間長了就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催促道:“你不妨把話講清楚些。”
在他的追問下,陳虹終于醒了神兒,卻不答反問:“張老師,你覺得《天津衛(wèi)》能火嗎?”
張延對此還是很有把握的,畢竟案件都是化用的未來影視經(jīng)典,人物刻畫和矛盾沖突在這年頭也算是新穎的,再加上眾多名言金句,這部劇沒道理會撲街。
于是他坦然道:“反正從市政府到經(jīng)開區(qū),從電視臺到制作中心,從馬會武導(dǎo)演到男主角陳道銘,都覺得這部戲能火。”
這一連串‘從…到…’的說法,顯然讓陳虹心中的天平有所傾斜。
想想自己試鏡電影時遇到的那些歪瓜裂棗,再看看對面高大英俊的張延,她微微一咬銀牙,忽然扇著涼風(fēng)道:“你這屋里的暖氣有點熱啊。”
說著,就自顧自的脫掉了大衣,露出里面橘紅色的毛衣,以及那遮不住的傲然。
還是那話,很多女明星年輕時都是很有料的,只是后來為了保持身材,陷入了年紀(jì)越大、罩杯越小的怪圈。
張延下意識的行了個注目禮,然后才道貌岸然的恢復(fù)了平視。
而脫掉外套的陳虹挺著胸脯,也終于撿起了原來的話頭:“不知道張老師你有沒有聽說過,中戲87級其實是中戲和人藝合辦的,如今已經(jīng)到了要驗收成果的時候。
所以徐凡、姜珊馬上就要去人藝實習(xí)了,而人藝一向規(guī)矩比較嚴(yán),怎么會允許她們在實習(xí)期間跑來津門拍電視劇?
除非她們主動放棄這次實習(xí)的機(jī)會——但那可是人藝,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舞臺!”
“還有這種事?”
張延頓時皺起眉頭,其實姜珊之前也在電話里提過,大四下半學(xué)期要去單位實習(xí),可他當(dāng)時沒想那么多,更沒想到會影響到劇組。
但現(xiàn)在經(jīng)陳虹這一提醒,就由不得他不重視了。
這年頭人藝對年輕演員的吸引力、號召力,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再說這里面還涉及到了留京指標(biāo)。
要是等到開機(jī)拍攝,女主角卻因為實習(xí)分身乏術(shù),那劇組的損失可就大了!
他下意識站起身來,又追問了一句:“消息可靠嗎?”
“當(dāng)然可靠,中戲出了公告的。”
陳虹也跟著站了起來,直白的道:“如果徐凡抽不出檔期,我可以頂上來。”
說著,她瞟了眼電話的方向,又補(bǔ)了句:“我相信我可以表現(xiàn)的更好,無論是在戲里還是戲外,無論對手是徐凡還是姜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