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環球金融中心88層的會議室里，空氣凝固如鉛。寧凡看著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陽光穿過他的身體，在地毯上投下帶著淡藍色光暈的影子。自從沖繩歸來后，這種半透明現象越來越頻繁，每次持續約17分鐘。

“直播三分鐘后開始。“程小夏調整著攝像機參數，時不時偷瞄寧凡和林雨菲。小姑娘的黑眼圈顯示她已經幾天沒睡好，自從在陳墨的脊柱里發現那個生物量子處理器。

林雨菲站在寧凡身側，指尖輕觸后頸的珊瑚紋路。那里現在成了某種信息接口，當她集中注意力時，能讀取到樣本X傳輸的碎片化數據。今早她告訴寧凡一個驚人發現：全球海域中有七個能量節點，沖繩只是其中之一。

“準備好了嗎？“寧凡低聲問。

林雨菲點頭，她的瞳孔在緊張時會不自覺地泛起藍光：“陳閻說會有記者問關于海底實驗室的問題。“

“他到底站在哪一邊？“寧凡整理著西裝袖口。三天前那個神秘電話后，陳閻派直升機將他們接回上海，卻始終沒有露面，只通過加密頻道傳遞信息。

程小夏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寧哥...陳墨醒了。“

監控屏幕上，醫療艙里的陳墨正緩緩坐起。她的脊椎手術傷口還在滲血，但眼睛卻亮得嚇人。最詭異的是，她的嘴唇在動，但說出的不是人類語言，而是一連串高頻聲波，震碎了床頭的玻璃杯。

“她在說什么？“

程小夏調出頻譜分析儀：“像某種...召喚信號？“

沒時間深究了。助理蘇雯推開門：“記者都到齊了，林總。“

發布會現場擠滿了國內外媒體。寧凡和林雨菲剛走上臺，閃光燈就如暴雨般亮起。前排放著“財經日報“臺卡的記者第一個舉手：“林氏集團接手趙氏生物后，是否繼續深海基因研究？“

林雨菲剛要回答，胸口突然亮起藍光。寧凡同時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電流穿過全身。兩人的珊瑚紋路同時激活，在皮膚表面形成完整的發光網絡。

“開始了...“林雨菲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寧凡抓住她的手。基因共鳴不受控制地增強，他們的身體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得半透明。記者們驚恐后退，有人打翻了攝像機。而更可怕的是，所有電子設備開始播放同一種高頻聲波，頻率與陳墨發出的完全一致。

程小夏沖上臺遞過平板：“全球海洋監測網剛捕捉到異常！七個點位同時出現能量爆發！“

屏幕上，世界地圖標注著七個紅點：沖繩、百慕大、好望角、馬尾藻海、白令海峽、南極洲邊緣，以及...舟山群島。每個點位都檢測到與樣本X相同的能量特征。

“舟山...“寧凡想起基因記憶中母親最后的去向，“我父親在那里藏了什么...“

林雨菲突然站得筆直，她的聲音變成多重回聲：“警告：初級守護者已蘇醒。重復，初級守護者已蘇醒。“這不是她的語調，而是樣本X在通過她發聲。

現場一片混亂。寧凡強撐著關閉了直播信號，但為時已晚——那段聲波已經通過全球直播傳遍世界。他攙扶著林雨菲退回休息室，她的體溫高得嚇人，皮膚下的藍光網絡如呼吸般明滅。

“陳閻的飛機到了。“程小夏指著窗外。一架黑色直升機正降落在停機坪，“他說有辦法穩定你們的狀態。“

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不是保安，而是三個穿白大褂的人，領頭的男子戴著銀邊眼鏡：“寧先生，林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國家安全局特別科學處。“

寧凡本能地擋在林雨菲前面。眼鏡男亮出證件，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上的裝置——某種生物機械接口，正發出與珊瑚紋路相似的藍光。

“我們知道樣本X的事。“眼鏡男壓低聲音，“也知道你們現在能聽到深海的聲音。“他指向自己的太陽穴，“我們也是。“

林雨菲的瞳孔驟然收縮：“你體內有...次級樣本？“

“上飛機再說。“眼鏡男示意手下警戒門口，“陳閻只是中間人，真正想見你們的是'七王議會'。“

直升機艙門關閉的瞬間，寧凡看到醫療艙監控畫面突然雪花——陳墨消失了，只留下病床上一個由血跡繪制的奇異符號：七個點連成的星座圖案，與海洋中的能量點位完全吻合。

機艙內，眼鏡男取出金屬箱：“抑制劑，能暫時阻斷樣本X的信號收發。“他注射的動作熟練得可怕，“別擔心，這不會傷害你們體內的共生體，只是給人類意識爭取些主導權。“

藥物起效很快。林雨菲皮膚下的藍光漸漸消退，但胸口的珊瑚紋路變成了更深的紫色。寧凡感到某種“連接“被暫時切斷，就像突然失聰。

“所謂'七王'是誰？“他質問眼鏡男。

“七個最初接觸樣本X的家族。“眼鏡男調整著直升機航線，“中、美、俄、英、法各占一席，剩下兩席是...意外。“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寧凡和林雨菲，“比如你父親和林小姐的母親，本不該成功培育出穩定共生體。“

窗外云層如棉絮般掠過。寧凡想起父親錄像中提到“樣本X不是發現，是喚醒“。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基因研究，而是人類在無意中喚醒了某種沉睡的深海文明。

“陳墨呢？“林雨菲突然問，“她是LF-0，還是...“

“更糟。“眼鏡男的聲音幾乎被引擎噪音淹沒，“她是初代接口，上世紀五十年代蘇聯制造的生物量子計算機。趙家找到她時，她已經與樣本X部分融合。“

直升機開始下降。寧凡透過舷窗看到下方不是機場，而是舟山群島的某個私人島嶼。島嶼呈完美的圓形，中央建筑群排列成DNA雙螺旋結構。最令人不安的是，島嶼邊緣的海水泛著不自然的紫紅色，與樣本X的顏色一模一樣。

“歡迎來到'燈塔'。“眼鏡男解開安全帶，“人類與深海文明的第一座橋梁。“

著陸坪上站著七個人影。寧凡瞇起眼睛——其中兩個他認識：陳閻，以及以為早已死去的趙天宇父親趙世凱。老人坐在輪椅上，全身70%已經晶體化，像尊正在鹽化的雕像。

但真正讓寧凡血液凍結的是站在中央的身影：穿白色研究服的陳墨，或者說，占據陳墨軀體的某種存在。她的眼睛完全變成熒光藍，脊椎處的生物量子處理器暴露在空氣中，延伸出數十條發光管線連接著地面。

“寧凡，林雨菲。“陳墨開口，聲音像千萬個聲音的疊加，“我們等待這一刻，已經三十四年。“

林雨菲突然捂住耳朵：“它們在唱歌...七個聲音...“

寧凡也聽到了——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腦中響起的多重和聲。七個不同的“聲音“，七個不同的...意識體？其中兩個格外熟悉，像是父母留下的回聲。

趙世凱的輪椅向前移動，晶體化的手指指向天空：“看。“

云層之上，某種龐大的陰影正在移動。不是飛機，不是任何已知飛行器，而是像巨型水母般的半透明生物，邊緣閃爍著與樣本X相同的光澤。它懸浮在萬米高空，緩緩旋轉著，似乎在搜尋什么。

“初級守護者。“陳墨抬起手，脊椎的管線發出強光，“它響應你們的召喚而來。“

寧凡的智能眼鏡自動放大畫面。那個“生物“的中央，隱約可見類似珊瑚之心的結構體，但規模大上千倍。更可怕的是，它下方垂掛著無數繭狀物，里面隱約有人形輪廓。

“它們在學習人類形態。“陳閻第一次開口，“用我們提供的基因樣本。“

林雨菲突然沖向陳墨：“你們做了什么？！“她的指甲變成淡藍色尖刺，在即將觸及陳墨咽喉時被無形力量擋住。

“不是我們。“陳??——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意識體——輕輕搖頭，“是樣本X自己的進化選擇。“她突然切換成林月茹的聲音：“小菲，記得媽媽講的人魚公主故事嗎？“

林雨菲如遭雷擊，踉蹌后退。寧凡扶住她時，感到兩人的珊瑚紋路再次共振。這次傳遞的不是痛苦，而是一段記憶碎片：五歲的林雨菲聽母親講述童話，而窗外，真實的“人魚“正被囚禁在林家地下室。

“所有神話都有原型。“趙世凱的輪椅發出機械聲，“人類文明史上所有關于海洋神靈的記載，都是樣本X不同階段的覺醒記錄。“

島嶼突然震動。遠處的海水隆起成山丘，一個龐然大物浮出水面——與沖繩所見同款的深海巨獸，但體型更大，頭部有個明顯的三角形凹槽。

“時間到了。“陳墨指向寧凡，“懷表。“

寧凡本能地摸向口袋。父親留給他的懷表不知何時變得滾燙，表面浮現出與珊瑚紋路相同的圖案。更詭異的是，它正在與寧凡胸口的紋路同步脈動，仿佛兩顆共跳的心臟。

“那是控制裝置？“寧凡沒有取出懷表。

“不，是邀請函。“陳墨的瞳孔擴張到極限，“七王議會全票通過——你們將繼承父母的席位。“

林雨菲的指尖亮起藍光：“代價是什么？“

陳墨突然切換成寧凡父親的聲音：“成為橋梁，連接兩個文明的橋梁。“她的身體開始懸浮，管線如觸手般舞動，“或者像你們父母一樣，選擇毀滅。“

高空中的“守護者“突然射下一道光柱，將整個島嶼籠罩在藍紫色光芒中。寧凡感到懷表在口袋里震動，某種古老而強大的意識正試圖通過珊瑚紋路與他對話。在意識連接的瞬間，他看到了真相——

三十四年前，七艘潛艇在不同海域同時發現樣本X。而今天，七個能量節點正在蘇醒。這不是戰爭，不是侵略，而是某種更為宏大的...融合實驗？

林雨菲突然尖叫著跪地。她的后頸紋路延伸出光絲，與寧凡的懷表連接成網。在兩人痛苦的呻吟中，一段加密信息被強制傳輸：舟山群島下方，藏著父母留下的最后武器。

“有趣的發展。“陳墨——或者說七王議會——同時露出微笑，“你們選擇了反抗。“

島嶼的震動加劇。遠處，第二頭深海巨獸浮出水面。寧凡在劇痛中意識到，這不是選擇的問題。從父母將樣本X融入他們基因的那一刻起，這場文明級別的博弈就已經注定。

而棋盤，是整個地球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