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原創(chuàng)短篇偵探童話,繪本故事集
- 網文小學生2
- 5156字
- 2025-07-31 08:07:26
第二十六回袁本初敗兵折將關云長掛印封金
許昌城的暮色像一塊浸了濃墨的破布,沉沉地壓在飛檐翹角上。趙小云蹲在關羽府邸柴房的門檻上,手里攥著那本被翻得卷了邊的《三國演義》,指腹在“袁本初敗兵折將”七個字上反復摩挲。紙頁邊緣已經發(fā)脆,被汗水浸出的深色印記像地圖上的河流,蜿蜒過“顏良授首”“文丑殞命”的字句——這兩個在河北地界如雷貫耳的名字,如今只成了關羽青龍偃月刀下的亡魂,也成了懸在劉備頭頂的利劍。
“何文從相府打雜的老卒那兒聽來的,袁紹在黎陽營里掀了案幾。”陳剛扛著一捆新劈的柴禾進來,木柴上的露水打濕了他的粗布短褂,后腰處磨破的補丁沾著草屑,“說要把劉備綁去祭旗,給顏良、文丑報仇。逢紀跪在地上磕了十幾個響頭,額頭都見血了,才勸住他先讓劉備寫招降信給關羽?!?
趙小云把書合上,拍了拍褲腿上的草屑。柴房的泥地上,何文用炭塊畫了張歪歪扭扭的地圖,河北地界被圈了個紅圈,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袁”字,許昌城則畫成個小方塊,標著“曹”。“招降是假,試探是真?!彼脴渲Υ亮舜梁颖钡募t圈,“袁紹要是真信劉備能說動關羽,就不會在信里夾著刀斧手的令牌了?!?
李小美端著個豁口的陶碗進來,碗里盛著剛熬好的米湯,熱氣裹著淡淡的米香漫開來。她把碗往趙小云面前推了推,自己則從懷里掏出塊麥餅,掰了一半遞給縮在角落的劉小愛。劉小愛自從在土山見過血,就總愛躲在人后,只有見了李小美才肯露出半張臉,此刻小口啃著麥餅,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墻上的蛛網,仿佛那里藏著什么秘密。
“曹操這幾日送來的錦緞堆了半間屋?!崩钚∶垒p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的豁口——那是前幾日幫甘夫人洗碗時摔的,“還有十個侍女,個個穿得跟畫上似的,站在院里跟瓷人兒似的。王伯說,這是曹公想留關將軍呢?!?
黃敏正用碎布給高健補草鞋,麻繩穿過布面的聲音在柴房里格外清晰。她嗤笑一聲,針尖差點戳到手指:“你當關羽是楊小強?見了糖人就挪不動腿?”她的針腳又密又勻,這手藝是在徐州跟著農婦學的,如今連甘夫人都夸她“比府里的繡娘還巧”?!白騼何胰ズ笤航o甘夫人送繡活,聽見關羽對周倉說‘曹公之賜,某不敢受’,那些錦緞連包袱皮都沒拆呢。”
提到楊小強,眾人都笑了。楊小強正蹲在柴房角落磨木棍,聞言紅了臉,嘟囔道:“我那是……那是小時候不懂事。”他手里的木棍被磨得溜尖,頂端還包了層鐵皮——這是前幾日在相府外撿的馬蹄鐵,被他敲敲打打弄成了“槍頭”,說是要學關羽耍大刀。此刻他舉著木棍比劃了個劈砍的動作,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陶罐,里面的水灑了一地,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忽然,柴房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王伯佝僂著背走進來,手里攥著張揉皺的紙。這老頭是關羽從徐州帶回來的老仆,眼窩深陷,卻總愛瞇著眼笑,此刻臉上卻沒半點笑意:“你們看這個。”他把紙往桌上一放,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剛從河北來的細作偷偷塞給關將軍的,說是……說是劉備在袁紹營里被打了二十軍棍?!?
紙上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趙小云湊過去一看,果然寫著“玄德因勸降云長不力,紹怒,杖二十,囚于帳中”。他心里一沉——袁紹這是動真格的了,再拖下去,劉備怕是真要沒命。他想起書上寫的“袁本初敗兵折將”后續(xù),袁紹本就心胸狹隘,如今折了兩員大將,遷怒于劉備再正常不過。
“得讓關羽知道這事。”高健甕聲甕氣地說,他正幫王伯修補漏風的窗欞,手里的木槌停在半空,“不然等他慢悠悠辭行,劉備早成肉泥了?!彼穆曇衾飵е倌耆霜氂械募鼻校~頭上還沾著木屑,卻一臉嚴肅。
可怎么讓關羽知道?關羽這幾日被曹操“請”去相府赴宴,回府后要么在書房看兵書,要么在后院教親兵練刀,他們這些打雜的孩子連正廳都進不去。張雁急得眼圈發(fā)紅,她前幾日去給糜夫人送藥,見過關羽練劍的模樣,青龍偃月刀舞起來寒光閃閃,嚇得她差點把藥碗摔了:“咱們連將軍的面都見不著,怎么說???”
“我有辦法?!焙挝暮鋈粡膽牙锾统鰤K炭塊,這是他幫賬房先生抄書時偷偷藏的,炭末蹭得他指尖發(fā)黑,“關羽將軍每天卯時會去府后墻根練劍,那里只有兩個親兵守著。咱們可以寫封信,裹在石子上扔過去?!?
“寫什么?”吳斌斌湊過來,他的手指在地上畫著圈,“咱們寫的簡體字,將軍能看懂嗎?”
“能看懂大概?!焙挝亩自诘厣?,用炭塊在破紙上寫寫畫畫,“把‘的’寫成‘之’,‘了’寫成‘矣’,再畫幾個小人——一個被綁在柱子上,旁邊站個舉棍子的,頭頂畫個‘袁’字旗,將軍肯定明白?!彼嫷酶裢庹J真,連舉棍子的士兵臉上的橫肉都畫了出來。
眾人圍著看他寫,趙小云念一句,他寫一句:“玄德在袁營遭杖責,危在旦夕,速往河北!”寫完又在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箭頭,指著北方。王小麗還在旁邊畫了個小太陽,說“天亮就走”,惹得大家又笑了起來,緊繃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些。
次日天還沒亮,雞剛叫頭遍,眾人就躲在府后墻的老槐樹下。露水打濕了褲腳,涼絲絲的,像有條小蛇順著腳踝往上爬。墻內傳來“霍霍”的劍聲,顯然關羽已經開始練劍,那聲音時而如龍吟,時而如虎嘯,震得人耳膜發(fā)顫。趙小云把信紙裹在石子上,遞給力氣最大的陳剛:“瞄準將軍腳邊,別砸著人?!?
陳剛深吸一口氣,掄圓了胳膊,石子“嗖”地飛出去,正好落在關羽腳前三尺處。關羽正練到興頭上,被這動靜一驚,丹鳳眼一瞪,厲聲喝問:“誰在外面?”他的聲音洪亮如鐘,震得槐樹葉都簌簌往下掉。
趙小云趕緊拉著眾人往柴房跑,躲在墻角偷看。只見關羽撿起石子,展開信紙,眉頭越皺越緊,攥著信紙的手青筋暴起。片刻后,他突然對身邊的親兵道:“備馬!去相府!”說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青龍偃月刀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成了!”楊小強興奮地差點跳起來,被黃敏一把按住,“小聲點!想被衛(wèi)兵抓去嗎?”
接下來的幾日,關羽頻頻去相府辭行,可曹操總以“議事”“午睡”為由不見。第一天去,門吏說“丞相正在與郭嘉商議軍機”;第二天去,又說“丞相偶感風寒,不便見客”;第三天去,干脆說“丞相在后園澆花,任何人不得打擾”。柴房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連王伯都唉聲嘆氣:“曹丞相這是故意刁難,明擺著不想放將軍走啊。”
這天夜里,趙小云他們剛躺下,就聽見府里傳來動靜。陳剛扒著門縫一看,低呼道:“關羽將軍在搬東西!”
眾人趕緊湊過去看——關羽的親兵正把曹操賞賜的金銀珠寶往馬車上搬,一箱箱碼得整整齊齊,連上面的紅綢子都沒拆。更讓人驚訝的是,關羽竟親自把那枚“偏將軍”印綬摘下來,掛在正廳的梁上,印綬下方還壓著張紙,想必是辭行的文書。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給那枚印綬鍍上了一層冷輝。
“掛印封金!”趙小云心里突突直跳,書上寫的情節(jié)真的發(fā)生了,“他要走了!”
李小美突然想起什么,拉著趙小云的衣袖:“甘夫人和糜夫人還在后院呢!門口有曹操派的衛(wèi)兵看守,怎么帶她們走?”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手心全是汗。
話音未落,就見關羽走到后院門口,對衛(wèi)兵朗聲道:“曹丞相允某帶二位夫人去河北尋皇叔,爾等若不信,可隨某去相府對質!”衛(wèi)兵們面面相覷,他們早就聽說關羽斬顏良、文丑的威名,哪敢真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關羽把二位夫人請上馬車。甘夫人穿著素色衣裙,手里攥著串佛珠,糜夫人則抱著個錦盒,里面想必是劉備的舊物。
王伯這時跑進來,手里攥著十幾個窩頭:“孩子們,將軍讓你們跟他走!快收拾東西!”老頭說著抹了把淚,“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跟了,祝你們……祝你們平安。”他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些曬干的草藥,“這是治風寒的,路上用得上?!?
眾人謝過王伯,把僅有的家當——幾件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半袋炒米,還有那本《三國演義》往包袱里一塞,跟著王伯就往外跑。路過正廳時,趙小云抬頭看了眼梁上的印綬,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在訴說著關羽“誓以共死”的忠義。他忽然想起剛穿越過來時,歷史老師在課堂上說的“關羽的忠義,是亂世里的一盞燈”,此刻才算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隊伍剛出府邸,就見曹操帶著張遼、許褚等大將候在灞陵橋邊,身后跟著一隊士兵,抬著酒肉,火盆里的炭火燒得正旺,映得每個人的臉都紅撲撲的。趙小云心里咯噔一下——書上說曹操會在這里設下埋伏,還說要送關羽“踐行酒”,酒里說不定有毒。他想起吉平太醫(yī)的遭遇,后背一陣發(fā)涼。
他趕緊拉了拉陳剛,讓他往關羽的親兵身邊湊。陳剛愣了愣,還是擠到一個親兵耳邊,把這話低聲說了。那親兵皺了皺眉,雖沒全信,卻還是走到關羽身邊,拱手低語了幾句。關羽聽完,眼神沉了沉,卻沒說話。
果然,曹操端著酒杯笑道:“云長此去路途遙遠,操備薄酒一杯,以壯行色?!彼男θ菘雌饋砗苷嬲\,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可趙小云總覺得那笑容背后藏著什么。
關羽翻身下馬,丹鳳眼掃過酒杯,朗聲道:“丞相之恩,某銘記在心。然酒中若有玄機,某不敢飲。”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連橋下的流水聲都仿佛停了。
曹操哈哈一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這下可放心了?”他把酒杯遞到關羽面前,杯沿還沾著酒漬。
關羽接過酒杯,卻沒直接喝,而是用手指蘸了點酒,彈在地上,朗聲道:“此酒敬天地,敬忠義!”說完才一飲而盡,翻身上馬,“某去也!”
馬蹄聲踏過橋面,嘚嘚作響,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趙小云他們跟著馬車跑,聽見曹操在身后嘆道:“事君不忘其本,真義士也?!睆堖|站在一旁,看著關羽的背影,輕輕點了點頭。
出了許昌城,甘夫人掀開車簾,對趙小云他們道:“方才在橋邊,親衛(wèi)說你們提醒云長留意酒中玄機?”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暖意,像春日里的陽光。
趙小云點點頭,不敢抬頭——甘夫人雖面帶病容,卻自有一股端莊氣度,讓他想起學校里的教導主任。孫曉卻忍不住問:“夫人,劉備先生真的會在河北等我們嗎?”
甘夫人笑了笑,從車里拿出一包杏仁:“會的。他說過,只要心里裝著彼此,再遠的路都能走到一起。這是袁紹送來的河北杏仁,你們分著吃吧。”
杏仁的香甜在舌尖散開,帶著淡淡的苦澀,像極了他們這段日子的經歷。趙小云忽然覺得,這亂世雖苦,卻總有些溫暖藏在不經意處——王伯的草藥,甘夫人的杏仁,甚至張遼那句沒說出口的維護,都像寒夜里的火星,讓人不至于絕望。
行至五更天,隊伍到了東嶺關。守關的校尉孔秀帶著十幾個士兵攔在關前,橫刀立馬,臉上帶著倨傲的笑:“沒有丞相手諭,誰也別想過關!”他的鎧甲擦得锃亮,卻掩不住眼神里的貪婪——顯然是想趁機敲詐些好處。
關羽勒住赤兔馬,沉聲道:“某有丞相所賜令牌?!彼麖膽牙锾统鰤K令牌,上面刻著“曹”字,在晨光中閃著光。
孔秀接過令牌看了看,突然往地上一扔:“這是假的!定是你盜了印綬,私逃河北!”他說著舉刀就沖,“拿下關羽,賞千金!”
趙小云心里一緊——孔秀這是故意找茬,想把關羽扣下請功。他想起書上說關羽會斬孔秀,忙對身邊的親兵道:“將軍,此人是曹操派來的眼線,故意刁難!”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顫,卻異常清晰。
親兵還沒回話,孔秀已舉刀沖了過來,刀風凌厲,直取關羽面門。關羽眉頭一挑,青龍偃月刀“唰”地出鞘,寒光一閃,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孔秀已翻身落馬,脖頸處一道血線緩緩滲出,染紅了身下的青石板。
守關的士兵嚇得魂飛魄散,有的癱坐在地上,有的轉身就跑,趕緊打開關門。關羽勒住馬,對眾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他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可趙小云知道,他心里定是不好受——若非被逼無奈,誰愿輕易傷人?
趙小云跟著隊伍沖出東嶺關,回頭望去,關樓上的“曹”字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只不甘心的眼睛。他知道,前面還有洛陽關的韓福、孟坦,汜水關的卞喜,滎陽關的王植,黃河渡口的秦琪,五關六將,一關比一關兇險。韓福會用暗箭傷人,卞喜會設下鴻門宴,王植會假意招待卻暗中放火……每一關都可能是生死劫。
可此刻,他心里卻沒了之前的恐懼。馬車里傳來甘夫人教糜夫人讀《女誡》的聲音,親兵們低聲哼著河北的小調,關羽的赤兔馬蹄聲清脆,像在敲打著希望的鼓點。他們不再是茫然無措的逃難者,而是跟著義士前行的追路人。
“下一章,是千里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趙小云摸了摸懷里的《三國演義》,紙頁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潮,“咱們的路,也才走了開頭呢。”
陳剛把最后一塊杏仁塞給劉小愛,咧嘴笑道:“怕什么?有關將軍在,刀山火海也能闖過去!”他拍著胸脯,鎧甲(其實是塊硬紙板)發(fā)出“砰砰”的響聲,引得眾人又笑了起來。
天邊泛起魚肚白,晨霧中隱約能看見洛陽城的輪廓。趙小云抬頭望去,關羽的綠袍在晨光中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照亮了前路。他忽然明白,這亂世里最珍貴的,從來不是金銀珠寶,而是關羽身上那份“誓以共死”的忠義,是他們十三人攥緊彼此的手時,心里那點不肯熄滅的光。
隊伍繼續(xù)前行,車輪碾過晨露,留下兩道淺淺的轍痕,像在這蒼茫大地上,寫下屬于他們的故事。林珍珍忽然指著天邊的朝霞,輕聲說:“你們看,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無論昨夜有多少黑暗,太陽總會照常升起。就像無論這亂世有多少磨難,總會有人懷揣著忠義與勇氣,一步步往前走。趙小云握緊了懷里的書,仿佛握住了整個三國的風云變幻,也握住了他們這群少年的命運。前路漫漫,卻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