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門樓呂布殞命

許都的雪又下了，比去年洛陽的雪更密，像要把整個世界都埋起來。趙小云站在城樓上，看著曹操的大軍往徐州去——呂布在小沛反了，不僅奪了劉備的城池，還把張飛的糧草燒了個精光，此刻正躲在下邳城里，靠著泗水天險，和曹操對峙。

“呂布真的反了？”陳剛的眉頭擰成個疙瘩，手里的霸王槍被雪裹著，像根冰柱，“他不是說‘等你’嗎？那兩個字是放屁？”他的聲音發顫，比挨了凍還難受。

張雁翻著《三國演義》“下邳城曹操鏖兵”那頁，插圖里的下邳城被冰水圍著，呂布的人馬在城樓上喝酒，赤兔馬拴在柱子上，耷拉著腦袋。插圖角落，白門樓的陰影里，藏著把滴血的刀，像在等獵物。“陳宮勸他出城決戰，他不聽，”張雁的聲音有點啞，“他整天和貂蟬喝酒，說‘吾有赤兔馬，渡水如平地’。”

趙小云摸出懷里的畫，是徐州百姓送的那幅——上面的呂布騎著赤兔馬，后面跟著十三個孩子，天空是藍的。畫角被雪打濕，暈開一小片藍，像滴沒忍住的淚。

“必須去下邳！”劉備把雙股劍往雪地里一插，劍穗上的紅纓結了冰，“我要問問他，為什么要騙我們！”他的聲音里，有失望，也有疼。

下邳城的泗水結了冰，像條銀色的帶子，把城池裹在中間。呂布的人馬在城樓上放箭，箭簇落在冰面上，滑出老遠，卻傷不到人。城樓上的呂布抱著酒壇，銀甲上落滿了雪，像座會動的冰雕。

“呂布！”劉備在城下大喊，“你忘了徐州的約定嗎？”

呂布把酒壇往冰面上一扔，“啪”的一聲碎了，酒液在冰上凍成薄冰：“約定？劉備，你在許都跟曹操稱兄道弟，把我當傻子嗎？”他的方天畫戟指向劉備，戟尖的冰碴像牙齒，“今天要么你滾，要么我劈了你！”

陳剛突然沖出去，把霸王槍插在冰面上：“呂布！俺不信你是這種人！去年你幫俺們射戟轅門，不是挺好的嗎？”他的棉衣被箭射穿，卻沒躲，“你是不是有啥難處？說出來，俺們幫你！”

城樓上的呂布愣了愣，舉著的畫戟慢慢放了下來。貂蟬從他身后走出來，穿著件素色的棉袍，手里捧著件東西——是趙小云的運動鞋，上面的桃花繡得更艷了。“他怕你們不要他，”貂蟬的聲音穿過風雪，“曹操說，只要殺了他，就封你們做大官。”

趙小云突然明白，插圖里的呂布，不是在喝酒，是在哭。他把畫舉起來，對著城樓大喊：“你看！百姓都盼著你變好！”

冰面上的箭突然停了。城樓上的士兵們看著那幅畫，有人偷偷放下了弓。赤兔馬突然嘶鳴起來，用頭蹭著呂布的胳膊，像在勸他。

夜里，陳宮偷偷從城墻的狗洞鉆出來，凍得瑟瑟發抖。他對曹操說：“呂布好酒，你們用詐降計，他肯定會上當。”他的眼睛里沒有了算計，只有疲憊，“別殺他，他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曹操卻搖搖頭：“我不殺他，但他得為自己的錯負責。”他讓士兵在城下堆了堆柴火，點燃后，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告訴呂布，只要他出城，我保他不死。”

呂布在城樓上看著火光，突然把剩下的酒壇都扔了。他解下赤兔馬的韁繩，把它交給貂蟬：“你帶著馬走，去江東找孫策，他會收留你。”貂蟬的眼淚掉在馬背上，像落了串星星。

第二天一早，下邳城的城門開了。呂布穿著件洗得發白的棉袍，手里沒拿畫戟，只提著個布包，慢慢走出來。布包里是那幅畫，還有趙小云的運動鞋。

“俺跟你們走。”呂布的聲音很輕，像怕驚了雪。他走到陳剛面前，把霸王槍還給他，“這槍比我的畫戟厲害，好好用。”

白門樓的雪停了。曹操的士兵把呂布綁在柱子上，他卻對著劉備笑：“玄德，你還記得濮陽的雪嗎？”劉備的眼淚掉在雪地上，像碎了的珍珠。

趙小云翻開《三國演義》“白門樓呂布殞命”那頁，插圖變了——呂布的繩子松松的，曹操的刀插在地上，白門樓上，貂蟬的身影正騎著赤兔馬，往江東的方向去，馬背上的桃花繡，在陽光下閃著光。

“放了他吧。”少帝的使者突然到了，帶來的詔書上寫著“呂布有功于社稷，貶為庶人，遷居許都”。使者還帶來個布包，里面是少帝親手做的饅頭，“陛下說，餓了吧。”

呂布咬著饅頭，眼淚掉在饅頭上：“我...我還能種水稻嗎？”

“能！”劉備把他扶起來，“小沛的水田，缺個會踩水車的。”

離開下邳的那天，百姓們在路邊擺了長桌，上面放著熱粥和饅頭。一個小孩把畫送給呂布，畫上的白門樓，沒有刀光，只有赤兔馬在雪地里撒歡，后面跟著個穿棉袍的大漢，在幫百姓挑水。

呂布把畫揣進懷里，棉袍上落滿了雪，卻笑得像個孩子。他的手里，攥著趙小云的運動鞋，鞋面上的桃花，在雪地里開得正艷。

趙小云回頭望，下邳城在雪地里像個安靜的夢。他知道，呂布的路還長，但白門樓的陽光，像顆種子，在他心里發了芽。陳剛的霸王槍上挑著個燈籠，照亮了前路；張雁的筆記本上，新的字跡在雪光里閃著光——“下一站，許都”。

隊伍在雪地里走著，腳印連成串，像條扯不斷的線。遠處的許都，炊煙裊裊，像個溫暖的家。趙小云覺得，在這亂世里，有些原諒，比勝利更重要。

（第十九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