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舟剛晃悠回別墅客廳，就看見許連璋那大嗓門在跟商會的人咔咔拍照。

這未來晉水鞋業教父滿臉通紅，領帶歪到胸口，活像剛喝完三斤二鍋頭似的，一把抓住顧云舟的手腕嚷嚷：

“小顧你真是神兵天降呀！”

顧云舟應付著笑了笑，眼神卻忍不住往屋里掃。

果然看見沈菀卿坐在老位置上，正跟吳語汐說話擺著棋呢，可眼神跟長了鉤子似的，時不時往他這兒飄。

這一眼瞧得他心里忽悠一下，上輩子在虹橋火車站初見的場景突然冒出來——那時候她追在身后喊他名字，他一回頭，風正吹起她的發梢，陽光漏過指縫落在她睫毛上，他的心跳就跟漏了個節拍似的，跟現在一模一樣。

好不容易擺脫許連璋的熱情魔爪，顧云舟坐到沈菀卿對面，看著這張在視頻里看了無數回的小臉，心中莫名的開心：

“師父您老人家啥時候駕到的？”

這聲“師父”他早就在網上喊順嘴了，可這會兒面對面喊，耳根子還是有點發燙，手指不自覺地搓著棋盤邊緣。

沈菀卿托著下巴笑：

“昨晚就到了，就住你隔壁，我還看到某只呆頭鵝半夜溜達回來。”

她說著瞥了眼吳語汐，顧云舟這才想起早晨在洗手間撞見人的事。

“那咋不叫我一聲呢？我要是知道你來了，早就在門口候著了。”

他說著又覺得奇妙，這一世見面比上輩子足足早了兩年多。

“我又不知道你也在！誰叫你裝成三十九歲的大叔！”

沈菀卿突然氣鼓鼓地把白子拍在棋盤上，

“說話一口一個‘小姑娘棋下的不錯’，我還以為真是哪個隱世高手，鬧了半天是你這小崽子！”

那氣鼓鼓的模樣像極了被逗急的小奶貓，顧云舟忍不住笑出聲：

“最開始我就想告訴你我就是那個 AI，結果那天找你下棋，你開口就喊老師，我差點沒憋出內傷。嘿嘿，當時一想也蠻好玩的……不過后來不是跟你說了是本人嘛！”

沈菀卿翻了個白眼，可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換你你信啊？上個月還被我讓四個子，現在都能和職業棋手平起平坐了！”

話里帶著點埋怨，卻藏不住眼底的驕傲。

兩人膝蓋在桌下不小心碰了一下，都跟被燙著似的猛地縮回。

那邊許連璋還在吹牛打屁，完全沒注意這邊年輕人圍著棋盤說小話。

倒是楊明玥耳朵尖，聽見這話猛地轉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小子進步也太快了吧？到底要震驚我要多少次呀？

吳語汐聽見重點，趕緊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像盯上骨頭的小狗：

“顧同學顧同學，你這棋力火箭似的往上躥，到底有啥秘訣呀？指點指點我唄，去年定段賽我就差一口氣，今年再不成可就沒機會啦！”

沈菀卿坐在旁邊偷偷掐了把她腰上的軟肉，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之前是誰說我找的 AI老師是‘民棋野路子’來著？這會兒知道抱大腿啦？”

吳語汐吃痛地拍開她的手，倆姑娘像小麻雀似的鬧成一團，顧云舟卻只顧著看沈菀卿笑起來時，眼里的光跟著顫巍巍的。

顧云舟想了想：

“傳說中的頓悟吧。”

眾人聽得直咧嘴，這說辭活像小學生突然會解微積分，還是拿腳指頭算出來的那種。

沈菀卿笑著戳他胳膊：

“等下帶我去南普陀，我要找大師看看，你是不是被佐為附體了？”

說著彎腰從帆布包里掏出兩把臨安王星記紙扇，捏著扇柄遞過去一把，指尖不小心擦過他掌心。

“看，師父我還特意給你帶禮物了。”

顧云舟“唰”地抖開臨安折扇，“八風不動”四個墨字躍入眼簾，落款是常海九段的簽名。

一張便簽紙從扇骨里滑出來，他兩指一夾拈起來，沈菀卿那手簪花小楷跳進眼里：

“祝小破船早日進化成航空母艦”

后面還畫著個戴斗笠的Q版小人被棋盤壓得扁扁的，旁邊標注“欺師滅祖者，當如此圖”，落款是高冷師尊煙嵐。

顧云舟噗嗤笑出聲，好高冷的師尊啊。

上輩子面對這書香門第的大小姐總有些自卑，如今重活一次，對財富早已祛魅，更別說連許連璋、陳麗華這些未來商界大佬都跟自己勾肩搭背，當然看淡了這些虛頭巴腦的。

所以站在客觀角度一看，發現沈菀卿這副大家閨秀的皮囊底下，分明藏著顆悶騷的心。

冷不防抬眼撞見沈菀卿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上輩子她在紐約寄來的明信片，那個畫得七扭八歪的笑臉，和眼前人藏在端莊儀態后的小得意簡直一模一樣。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扇骨上的刀痕，喉結突然滾了滾。

這輩子說什么也得護住這點鮮活氣，絕不能讓槍聲把她的笑靨打碎了。

“還有這把，也給你！”

沈菀卿被他看得耳尖微紅，佯裝大方地把另一把扇子拍在他手上，

“本來是給某位世外高人的，現在只能便宜你了！”

扇面上“忘憂清樂”四個大字同樣出自常海九段，大概是常海那天上門拜訪被沈菀卿薅羊毛了。

里面的紙條上寫著“祝 AI老師早日徹悟棋道”，落款端端正正寫著“學生沈菀卿敬上”，字跡比剛才那張小票正經多了。

“我之前猜過AI老師是落魄的中年圍棋大叔，也猜過是深山老林里的隱世高手，甚至還懷疑過是你的后爸……”

沈菀卿說著自己先笑倒在沙發上，發尾蹭過顧云舟的手背。

楊明玥晃著信封過來時，顧云舟正跟沈菀卿肩并著肩研究扇骨上的刻紋，指尖還碰著她手腕上那根紅繩：

“許總給你的，晚上慶功宴去不去？”

信封往桌上一磕，許連璋的大嗓門就跟著飄過來：

“小顧帶兩位滬上明珠準備準備，今晚帶你們見見岱灣來的財神爺！”

顧云舟指尖在信封上輕輕一戳，憑手感就知道里面是張銀行卡。

他轉頭望向沈菀卿，她正低頭撥弄扇墜上的流蘇，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師父想去嗎？”

沈菀卿抬眼笑了笑，扇尖輕輕敲在他手背上，帶著點沒用力的嬌嗔：

“你去吧，我們想去鷺島老街吃沙茶面。”

話是這么說，指尖卻無意識地絞著流蘇穗子，像怕他真的應下。

顧云舟心里突然就軟成了一團，上輩子她總這樣，明明想留卻偏要推他向前。

聲音清朗地轉向許連璋：

“謝謝許總了，慶功宴主角該是你們這些實干家，等您敲鐘那天，我扛著鞭炮去上交所門口放！”

許連璋哈哈大笑，肥碩的手掌拍在顧云舟肩上：

“就喜歡你這直爽勁兒！行，不耽誤你帶小美女們逛島了。小楊你今天也別跟著我們老頭子，開車帶年輕人去環島路兜風！”

顧云舟連忙說：

“這，會不會太打擾了？”

“仨大美女陪你逛還矯情？難不成讓穿連衣裙的沈小姐陪你擠BRT？”

許連璋瞪眼。

楊明玥晃著車鑰匙沖沈菀卿眨眼：

“震旦來的學霸，第一站想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