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絕望如同實質的枷鎖,緊緊纏繞著白影的心臟,比冷落雪的寒冰更刺骨。她是【十六柱】的人!而自己……竟是那背負著千年血債、屠戮無辜的【侖律】?!這個認知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之上,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和巨大的荒謬感。
然而,冷落雪沒有給他絲毫喘息和質疑的機會。審判已然下達——以血還血!
“冰獄·千華葬——!”
萬千閃爍著幽藍死寂寒芒的冰錐,如同傾瀉的天河,撕裂空氣,發出億萬厲鬼尖嘯般的破空之聲,瞬間淹沒了白影所在的空間!每一根冰錐都蘊含著凍結靈魂、湮滅生機的絕對意志,封鎖了他所有閃避的可能!
“呃啊!”白影雙目赤紅,發出不甘的怒吼,將體內所有的雷電之力瘋狂榨取!狂暴的紫金色雷光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試圖構筑一道毀滅性的雷霆屏障!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綿不絕!雷光與冰錐猛烈碰撞、湮滅!熾熱的電漿與冰冷的凍氣瘋狂對沖,形成一片混亂的能量風暴!白影腳下的地面瞬間被炸開巨大的深坑,焦黑的泥土混合著碎裂的冰晶四散飛濺!
然而,冷落雪的冰獄之力太過霸道!那萬千冰錐仿佛無窮無盡,前赴后繼!白影拼盡全力構筑的雷光屏障,在絕對的數量和極致的寒流沖擊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劇烈搖曳、明滅不定!每一次劇烈的碰撞,都讓白影氣血翻騰,左臂那被冰槍擦過、依舊殘留著恐怖寒意的傷口更是傳來鉆心的劇痛,仿佛連骨髓都要被凍結!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白影在狂暴的能量沖擊中苦苦支撐,心中充滿了無力與自我懷疑的狂潮,如同冰冷的毒液侵蝕著他的意志,“不是說雷電是序列第七的權能嗎?!為什么……為什么我總是這么被動挨打?!連還手之力都如此微弱!”
冷落雪的身影懸浮在半空,冰雪戰甲在幽藍寒光映襯下如同冰雪女神,冰冷而漠然。她只是微微抬起手指,更多的冰錐便從虛空中凝結,如同忠誠的士兵,源源不斷地加入毀滅的洪流。白影的雷電屏障被壓縮得越來越小,范圍急劇收縮!冰冷的寒氣穿透雷光的縫隙,如同無數根鋼針,刺入他的肌膚,凍結他的血液!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那個【侖律】……”白影的牙齒因為極寒和內心的痛苦而咯咯作響,眼中閃過深深的迷茫和痛苦,“為什么……為什么我連保護身邊人的力量都沒有?!釋云……芊芊……現在……連我自己也……”
雷光屏障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裂痕如同蛛網般蔓延!一根銳利的冰錐穿透了防御的薄弱點,帶著刺骨的寒意,狠狠刺向白影的咽喉!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
“喂喂喂!住手!不要傷害新學妹的哥哥呀——!!!”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略顯跳脫、卻又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同時,一道堅韌無比的、閃爍著翠綠生機的藤蔓巨墻,如同拔地而起的生命堡壘,瞬間在白影身前破土而出!藤蔓粗壯無比,表面覆蓋著厚實的木質化甲殼和尖銳的倒刺,硬生生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擊!冰錐狠狠刺入藤蔓,發出沉悶的“噗嗤”聲,冰霜迅速蔓延,卻無法瞬間摧毀這充滿生命韌性的屏障!
“【風息】——【無塵之境】!”另一個相對沉穩的聲音緊隨其后!
呼——!
一股柔和卻磅礴無比的無形力量瞬間降臨!以白影為中心,半徑十米內的空間,所有混亂狂暴的能量亂流、致命的冰晶碎屑、甚至彌漫的塵埃,都被一股強大而精準的“風”之力瞬間排開、梳理、撫平!如同在毀滅的狂潮中開辟出一片絕對平靜的避風港!這片區域內的溫度都似乎回升了些許,驅散了部分刺骨的寒意!
白影壓力驟減,驚愕地抬頭望去。只見兩道身影如同神兵天降,落在藤蔓巨墻之后。正是杜笙和文嫣柔!
杜笙雙手張開,維持著那無形的風之領域,臉色微微發白,但眼神專注。文嫣柔則雙手按在藤蔓巨墻上,翠綠色的光芒源源不斷涌入,修補著被冰錐破壞的地方,她元氣滿滿地對著白影喊道:“嘿!新同學的哥哥!還撐得住嗎?”
“你們是……?”白影又驚又疑,完全不認識這兩人。
“來不及解釋那么多了!”杜笙語速飛快,目光警惕地盯著空中氣息變得更加危險的冷落雪,“我們是暮山學府的學生!杜笙,權能【風息】!她是文嫣柔,權能【芊株】!校長浮塵大人預料到你今天會遭遇危險,正好我們在龍淵市執行任務,就緊急聯系我們趕來支援你了!”
“校長……浮塵?”白影心中一震,那個名字帶來的熟悉感和信任感再次涌現。
“哼!暮山學府?多管閑事!”空中的冷落雪發出冰冷的怒哼,冰晶王冠光芒暴漲!她雙手猛地合攏,那萬千冰錐不再分散攻擊,而是如同被無形巨手操控,瞬間匯聚成三道巨大無比的、如同攻城錘般的螺旋冰鉆!帶著毀滅性的旋轉力量和更加恐怖的寒氣,狠狠轟向藤蔓巨墻和其后的三人!她要一舉擊潰這些礙事的家伙!
“小心!”文嫣柔嬌叱一聲,雙手綠芒大盛!藤蔓巨墻表面瞬間生長出無數更加粗壯、帶著金屬光澤的尖刺,同時根部深深扎入大地,汲取地脈之力!
杜笙眼神一凝,雙手急速變幻印訣:“【風息】——【激流·回旋壁】!”圍繞在三人周圍的無形風場瞬間高速旋轉起來,形成一道堅韌的、帶著強大切割和偏轉力量的風之漩渦壁壘!
**轟!轟!轟!**
三道巨大的螺旋冰鉆狠狠撞在藤蔓與風壁的聯合防御上!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撕裂耳膜!藤蔓巨墻劇烈震顫,大片的木質甲殼被撕裂、凍結、粉碎!風之漩渦壁壘也被沖擊得劇烈扭曲,發出刺耳的尖嘯!文嫣柔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杜笙的臉色也瞬間煞白!
“就是現在!白影!”杜笙頂著巨大的壓力嘶吼!
白影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支援已到,機會稍縱即逝!他壓下心中所有的迷茫和痛苦,眼中只剩下戰斗的本能和對生存的渴望!體內殘余的雷電之力被他毫無保留地壓榨出來,甚至引動了血脈深處某種更原始、更狂暴的力量!紫金色的雷光中,隱隱泛起了一絲不祥的、卻更加深邃強大的暗金色!
“雷殛·貫虹!”
他怒吼著,將全身的力量凝聚于右拳!不再是散射的雷光,而是凝聚成一道極度凝練、仿佛能貫穿天地的紫金色雷槍!槍身纏繞著細密的暗金紋路,散發著毀滅性的波動!他如同離弦之箭,在風之壁壘被冰鉆沖擊得出現一絲縫隙的瞬間,悍然沖了出去!目標直指半空中操控冰鉆的冷落雪!
這一擊,快!準!狠!凝聚了白影所有的力量、憤怒和不甘!
冷落雪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操控冰鉆突破防御上,完全沒料到白影會如此決絕地發起反擊!當她察覺到那致命的雷光時,已經來不及完全躲避!
**噗嗤——!**
凝練到極致的紫金雷槍,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貫穿了冷落雪胸前覆蓋的冰雪戰甲!位置……卻是刻意偏離了心臟要害,擦著心臟邊緣穿透而過!
“呃啊——!”冷落雪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從空中墜落!她身上那華麗的冰雪戰甲在雷光余威和自身力量失控的反噬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剝落、碎裂,在落地前便化作點點冰晶消散。她重重地跌落在被之前戰斗熔化后又迅速凍結、此刻再次被能量沖擊得坑坑洼洼的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白影也力竭落地,單膝跪地,劇烈喘息著,左臂的傷口因為力量透支而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凍結的衣袖。杜笙和文嫣柔也撤去了防御,兩人都消耗巨大,臉色蒼白,警惕地看著倒地的冷落雪。
冷落雪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坑洼中,失去了戰甲,只剩下殘破的里襯。鮮血從她胸前的傷口汩汩涌出,染紅了衣襟和身下的冰面。那象征著她復仇執念的冰晶王冠早已消散,露出她蒼白而痛苦的臉龐。她看著一步步走近的白影,那雙燃燒著復仇烈焰的熔巖色瞳孔,在劇烈的痛苦和力量消散中,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露出了原本清澈純凈的琥珀色。只是此刻,那琥珀色中充滿了茫然、痛苦和……一絲難以置信。
她顫抖地抬起染血的手,指尖帶著刺骨的冰涼,輕輕撫過白影同樣染著血污和冰霜的臉頰,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帶著無盡的困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脆弱:
“為什么……不殺我……?”
白影看著那雙恢復了清澈、卻盛滿了痛苦和淚水的眼睛,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他想起了黃昏墓園中那個清冷哀傷的身影,想起了她腕間冰珠里凍結的紫瞳,想起了自己那句發自肺腑的話……
他伸出手,不顧對方指尖的冰冷和血跡,緊緊握住了冷落雪那只逐漸失去溫度的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因為我說過……”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朋友的故人,就是我的故人。”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冷落雪心中那座由千年仇恨構筑的冰山。
“對……對不起……”大顆大顆的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從她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中洶涌而出,帶著滾燙的溫度,“我的族人……那些被我刻在碑上、凍在冰珠里的……無辜的族人……對不起……我……”她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白影臉上,那個被她恨之入骨、此刻卻握著她的手給予溫暖的名字,終于從她干裂的唇瓣中吐出,帶著無盡的悔恨和遲來的……一絲難以言喻的親近,“……影……”
淚水剛剛涌出眼眶,就被她體內殘余的、失控的寒冰力量瞬間凍結、蒸騰成細小的冰霧。
“……終究……”她的視線迅速模糊,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沒能……和你……做真正的……朋友……”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她手腕上那串由純凈冰晶構成、每一顆都凍結著染血紫瞳的手鏈,仿佛感應到主人生命的流逝和執
隨即,在清冷的月光下,那串承載著千年血淚與不祥的手鏈,寸寸碎裂,化作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光的冰晶齏粉,隨風飄散,最終消融在冰冷的夜空中,再無痕跡。
就在那冰晶手鏈徹底化為齏粉、消散于無形的瞬間,白影原本因為戰斗和憤怒而明亮的雙眼,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光,驟然變得一片死寂,深邃得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淵**。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空洞感和沉重的宿命感,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緒,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憊。他握著冷落雪的手,感受著那生命力的飛速流逝,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恍惚間,黃昏時分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倒帶、閃回。
他仿佛又置身于那座幽暗的千碑林。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青苔斑駁、刻滿冰冷編號的古老石碑,粗糙冰涼的觸感真實得可怕。夕陽的余暉穿透稀疏的枝葉,將冷落雪那素雅的廣袖漢服染成了溫暖而哀傷的**琥珀色**。她跪坐在冰冷的土地上,腰間的禁步玉佩隨著她哀悼的動作,輕輕碰撞,發出細微而清脆的“叮鈴”聲。
那聲音……
那碎玉輕響的聲音……
像極了……
像極了記憶深處,母親臨終前,床頭那串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叮當作響的……風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