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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冰海千碑

  • 蝕之瞳
  • 花欞落
  • 3439字
  • 2025-06-01 08:01:52

龍淵市的黃昏,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橘紅、暗紫與未散盡的硝煙灰混雜在一起,涂抹在斷壁殘垣之上。白影心不在焉地踟躕在災后重建的街道上,腳下碎石硌著鞋底,發出單調的聲響。腦海中,暮山學府那封言辭懇切的邀請信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白芊那只染上暗紫水晶光澤的右眼,浮塵校長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未來的抉擇……種種思緒如同糾纏的藤蔓,勒得他喘不過氣,眼神迷離,思緒早已飄向渺遠的天際,渾然未覺前路。

“砰。”

一聲輕微的悶響,額頭撞上了一片柔軟,帶著清冽如雪后松針的淡香。白影猛地回神,腳下踉蹌一步,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無妨的。”一個清泠如碎玉敲冰的聲音回應道,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平靜。

白影抬眼望去,呼吸微微一滯。

眼前站著一位女子,身著一襲素雅的月白色漢服,衣袂在傍晚微涼的風中輕輕飄拂。烏黑的長發用一支簡單的玉簪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頰邊,襯得肌膚勝雪。她的眉目清麗,氣質端凝,仿佛是從古卷仕女圖中款款走出,與周遭破敗混亂的災后景象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對比。那雙眸子澄澈如水,平靜無波,倒映著廢墟之上殘存的霞光。

“那個……”女子微微欠身,儀態端莊,“公子,請問墓園怎么走?我初到此城,不識路途,可否勞煩公子指引一二?”她的用詞古雅,語調舒緩,帶著一種天然的韻律感。

想到是自己恍神撞人在先,白影心中歉意更甚,連忙應道:“當然可以!就在前面不遠,我帶你過去。”他下意識地也放緩了語速,仿佛怕驚擾了眼前這幅靜謐的古畫。

兩人并肩走在漸漸沉寂的街道上。災后的城市,暮色四合時總有種揮之不去的蕭索。白影忍不住問道:“靚女(他用了本地更隨意的稱呼,試圖打破些拘謹),這座城剛剛遭了大難,百廢待興,你大老遠跑來,是……?”

女子微微側首,目光投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墓園輪廓,聲音輕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回公子,有故人之墓在此城中。大劫之后,心緒難安,特來祭掃,以慰亡魂。”

“故人……”白影心頭一顫,想起釋云,想起龍淵市無數逝去的生命,共鳴的悲傷悄然彌漫。他點點頭,不再多問。奇怪的是,與這素昧平生的古裝女子同行,聽著她溫婉平和的語調,心中那份因妹妹紫瞳和未來抉擇而沉甸甸的愁緒,竟如冰雪遇陽般悄然消融了幾分,心境是災后少有的平靜。

**千碑林**

墓園的鐵門映入眼簾,銹跡斑駁,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仿佛被陳年的血淚反復浸染。門鎖上纏繞著褪色發白的中樞管理局警戒帶,在晚風中無力地飄蕩,如同守墓人最后的嘆息。

冷落雪(白影此時尚不知其名)的腳步輕盈,繡著纏枝暗紋的軟底繡鞋踏過滿地的枯葉與不知名的晶屑(或許是冰晶融化后的殘留),竟未發出多少聲響。她寬大的裙擺拂過地面,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驟然降溫,竟無聲地凝結綻放出一朵朵細小剔透的冰晶海棠,旋即又在暮色暖意中悄然消融,留下轉瞬即逝的晶瑩痕跡。這一幕,看得白影暗暗稱奇。

就在此時,白影手腕上那只多功能腕表突然發出尖銳刺耳的蜂鳴!屏幕上,代表生命探測的圖標瘋狂閃爍,數值飆升到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地底……埋著……三千具尸體?!”白影瞳孔驟縮,失聲低呼。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探測儀分析顯示,這些尸體的死亡時間跨度極大,竟橫跨了整整三個世紀!從古老的年代一直延續到……當下。

冷落雪似乎對腕表的警報置若罔聞。她徑直走到一片相對古老的碑林前,在一座編號為143、字跡早已模糊的墓碑前緩緩跪坐下來。素白的手指伸出,指尖寒氣繚繞,瞬息間凝成一柄薄如蟬翼、邊緣流轉著幽藍光暈的冰刃。

“建安三年,赤烏郡。”她輕聲低語,如同吟誦古老的悼詞。冰刃落下,在斑駁的石碑上流暢地刻下兩個古老的篆文。隨著冰刃劃過,那看似堅固的石碑表面,竟緩緩滲出幾滴粘稠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紫色液體**!

白影的心猛地一沉。建安三年……那是歷史課本上記載的一次大規模混沌爆發地點!

冷落雪步履未停,移動到另一座石碑前。“天啟七年,姑蘇城。”冰刃再次刻下新的名字。同樣,碑石滲出紫色液體。天啟七年……又一次被記錄在案的混沌災難!

“昭和十一年,新京……”她繼續刻寫。白影的呼吸幾乎停滯。每一個她念出的年份和地點,都與歷史上那些造成巨大傷亡的混沌爆發事件**完全吻合**!而碑文上刻下的名字,卻絕非歷史書上記載的英雄或官員,而是一串串冰冷、從未公開過的、格式統一的**感染者編號**!

當冷落雪走到一座較新的墓碑前,刻下“2023年,嵐城”時,她微微抬手,寬大的漢服衣袖滑落些許,露出了一截皓腕。白影的目光瞬間被牢牢吸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串由**數十顆純凈冰晶**串成的手鏈。而每一顆冰晶的中心,都**凍結著一片染血的、瞳孔部位呈現暗紫色的眼膜組織**!如同被永恒禁錮的、充滿痛苦與不祥的標本!

寒意,比墓園本身更刺骨的寒意,順著白影的脊椎一路爬升。眼前這個氣質出塵的女子,她祭奠的究竟是怎樣的“故人”?她腕間的手鏈,又記錄著怎樣殘酷的過往?

祭掃完畢,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星子在深藍天幕上稀疏閃爍。本該就此別過,白影心中卻莫名生出強烈的不舍。或許是她在墓園中流露出的那份深沉的哀傷與肅穆觸動了他,或許是這份萍水相逢的寧靜太過珍貴。

“姑娘,”他不知不覺模仿起她的腔調,帶著一絲自己也未察覺的鄭重,“此番前來,是為哪位故人祭掃?方才見你……刻下許多名字。”他終究忍不住問了出來。

冷落雪轉過身,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側影。她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緩緩掃過這片在夜色中更顯幽深死寂的碑林,聲音如同浸透了寒泉:“不瞞公子,我的故人們……他們并非一人。”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穿越漫長歲月的疲憊,“他們死于殘暴,死于那個不可違逆、無法抗爭的存在之手……千年以降,累累血債,如今能在此立碑銘記者,不過千余。”

“殺死……千人的屠夫?!”白影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強烈的義憤瞬間沖上心頭,驅散了先前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那太可惡了!簡直……簡直罪該萬死!”他仿佛看到了那些無辜者倒在混沌與陰謀之下的慘狀,強烈的共情讓他感同身受。

冷落雪看著他眼中毫不作偽的憤怒與同情,清冷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極淡的詫異。“只可惜……”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刻骨的遺憾與不甘,“小女子力薄,至今……未能手刃仇讎,為這上千無辜同袍……討還血債。”

這遺憾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白影心中激起層層同情的漣漪。他幾乎沒有猶豫,上前一步,走到冷落雪剛才祭奠過的一塊墓碑前,學著她的樣子,深深一揖。“姑娘若不嫌棄,”他抬起頭,目光誠摯,“在下愿盡綿薄之力。朋友的故人,亦是在下的故人。”

冷落雪徹底愣住了,她看著這個陌生的、卻在此刻顯得無比真誠的青年,看著他笨拙卻莊重的祭奠動作。月光下,他那雙因憤怒和同情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似乎觸動了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最終沒有拒絕,只是微微頷首,眼中那層拒人千里的冰霜,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兩人便在清冷的月光下,沉默地穿行于碑林之間。白影雖不知那些編號代表的是誰,但每一次躬身,每一次默哀,都帶著發自內心的莊重與對逝者的悲憫。冷落雪偶爾會停下,指尖輕觸冰冷的石碑,仿佛在與沉睡的亡魂低語。時間在肅穆的氛圍中悄然流逝,直到夜露漸重,寒意侵衣。

離開千碑林,白影堅持要送她回臨時的落腳點。僻靜的小路上,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和遠處災后城市低沉的嗡鳴。氣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卻并不尷尬。

“那個……”白影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寧靜,“聊了這么久,還不知姑娘芳名?我叫白影。既然姑娘也說朋友相稱,總該互通姓名吧?”他努力讓語氣顯得輕松自然。

冷落雪腳步未停,側過頭看他,月光灑在她臉上,映得肌膚如玉。她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如同冰湖初綻的一線漣漪,清冷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回公子,小女子姓冷,名落雪。”她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平靜,“公子既以朋友相稱,自然平等相待。冷落雪,記住了。”

四目相對,在災后荒涼破敗的背景下,在清冷月輝的籠罩中。一個笑容真誠爽朗,帶著劫后余生的微光和對未來的些許期冀;一個笑容淺淡清冷,卻仿佛冰封之下有暖流涌動,驅散了千年孤寂的一角。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周遭的廢墟與傷痛都暫時隱去,只剩下這份萍水相逢、卻莫名相契的短暫美好,如同絕望長夜里悄然綻放的曇花,脆弱而珍貴。

萬般美好,凝結于此刻相視一笑的瞬間。

然而,命運的絲線早已編織好殘酷的轉折,只待那一個名字的出口,將這短暫的寧靜徹底撕裂。

“冷落雪……”白影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只覺得這名字清冷孤絕,恰如其人。他報以真誠的笑容:“白影,白天的白,影子的影。冷姑娘,也請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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