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沉的眸子睨了一眼姜露:“我不怕,比起被人說嘴我更討厭肚子餓,這一路上吃啥都不順口,好不容易吃到口人吃的飯,你總不能害我吧?!?
這人當真厚臉皮。
姜露不想搭理,希望他自己識相點,碰了一鼻子灰就趕緊離開。
可這人不但不走,反而說“水里其實不那么好,有各種魚蝦還有蟲子,細細小小一條,彈啊彈的……”
“別說了,你快走吧。”他說的話讓姜露瘆得慌,身上似乎也產生了蟲子蠕動的感覺。
對方笑了笑?!澳俏业饶闾氯ケ幌x子圍起來的時候再說?!?
“你、”
姜露呼出一口濁氣,沒繼續頂嘴。
她看出來了,這人是好心要勸她離開。
她腦子沒壞,當然能看得出來。
“你別說了,我既然要投湖就不怕這些?!?
男子轉身,看起來是終于放棄,姜露撿起了繩結,可發現它碎得有點反常。
一刀兩斷這個詞在繩結上根本沒體現出來,那人明明就揮一次、它卻裂成了數段根本拼不起來了。
姜露疑惑的抓著數段繩子。
此時,腳步聲去而復返。
沒意外,還是他。
男人沉悶的丟下一句話?!耙磺ьD飯?!?
嗯?
“一千頓飯內,我把你所有問題都解決了,解決不了,我送你砍不斷的繩子,你愛咋樣就咋樣,行嗎?”
姜露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執著于一個陌生人的生死。
自己剛才表現得還不夠白眼狼嗎。
又是說他小賊無賴又是踹了他一腳。
他不應該氣得走出十里地了么。
姜露還想拒絕,卻聽到一句直擊心門的問話。
“錯真的在你嗎,你甘心?”
錯?
她沒錯。
沒有錯!
甘心?她就是要變成厲鬼得到活人得不到的力量,再回去搞事情!
肉體凡胎無能為力,那時候能穿墻能徒手擰斷脖子,總能報復了吧。
所以,她當然不甘心!
“我是要去鎮上赴任的捕快,誰敢欺負我我帶人讓他一家都不安生,所以你跟我走我能保你無事?!?
姜露扯扯嘴角:“哪里有捕快需要搞什么上任,你又不是縣太爺,那捕快都是本地找的不怕血的漢子……”
“都是下九流行當,你倒是給自己捧得高?!?
士農工商四業,一直延續了幾千年,后來越分越細,便有了“九流”的分類,師爺、衙差、媒婆、商戶、戲子、手藝人……都屬于下九流。
商戶戴上皇商的帽子,或者富甲一方才勉強算離了這下九流行列。
捕快衙役?不但也是下九流,還很窮。
她也窮,所以清楚口袋空空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她的麻煩并非是找到能打架的人一通打砸就能解決。
否則自己就解決了。
“成交嗎?我最后問你一次?!蹦腥说氖直吃谏砗螅洞蛄藗€噴嚏。
鬼使神差,看著對方那篤定自信的表情,姜露心底埋著的火氣不斷的上拱。
拱得她吸了吸鼻子:“若我說事情有沒有完成得按照我的標準來,你可還愿意?
若是你出爾反爾或者沒能力做大,你得給我送回這邊來,不然、不然你一輩子都吃不上兩個菜?!?
他滿口都是吃,該是害怕這個的。
裘北霆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班牛鞘戮瓦@么定下了,我叫裘北霆,你呢?!?
“姜露、阿秋!”夜風中,姜露瑟縮了一下。
此刻衣服的濕氣似乎都滲透到骨子里了,讓她渾身冰涼腦子卻熱乎乎。
總感覺今天發生的一切透著股怪異。
她迷瞪瞪的思索,會不會眼前這個根本不是人,要不誰會跑來吃人家的供品,又管閑事到插手別人的命運。
下一刻,姜露暈了過去。
一個恍惚,她看到自己走在街上。
未婚夫林煒就要從書院回來,她心情頗好,路邊有人喊了一句姜家的,前兩天欠你家的酒錢結一下。
本朝雖然依舊是人分三教九流,雖也是男子為尊,但民風不算頑固不化,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有傷風化的接觸,并不會引來詬病。
所以姜露不疑有他,青天白日的就站在喊話的人門邊等著接錢。
她平日里也會幫父親催催債,有些喜歡賴賬的,對著老頭臉什么說辭都有,對著年輕小姑娘伸手倒是知道點羞了,有時候還會充大方說明日還去喝。
畫面一轉,姜露聽到里面有摔倒的聲音,欠了酒錢的老無賴咋咋呼呼流年不利在自家都摔了,隨后讓她拿了錢就走,
姜露剛進門,那老無賴卻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死死抓著她的手。
再后來,一盆泔水從天而降惡心得她根本睜不開眼,隨后有人探她衣襟。
似乎有人呵斥了一聲,探改為抓,姜露被一股大力拽著走。
她剛發出求救聲音,就發現這人沒有掩蓋她聲響的意思,反而嘿嘿笑了一聲。
隨后就是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聲音,以及老無賴說上次十文錢都能摸一下,今天怎么就要二十文了。
再然后……
眼前的畫面一扭,姜露猛地坐起來。
面前是爬著蜘蛛四處結網的床幔,貼身小衣被更換過,一套純白的寢衣干凈如新,卻不是她之前穿的。
床上沒有被子,她身上蓋著一件干燥的衣服,隱約能聞到一股汗酸味。
“嘔~”姜露不帶猶豫的干嘔一聲,連滾帶爬從床上滾下地。
“吱呀、”虛掩著的門被推開。
高大的剪影幾乎要擋住外面的光線。
沉悶的男音不算陌生?!拔?,那件衣服是我唯一一件干凈衣服了,你這么糟蹋它回頭可得給我洗干凈?!?
“黑手!”姜露叫了起來,掙扎好一會才勉強站立?!霸瓉硎悄?,裘公子?!?
最初的驚惶過去后,她才察覺到四肢的無力,身體虛弱得像是大病一場。
“咳咳!”姜露咳嗽一下,一股氣流沖向喉嚨,咳嗽聲便接二連三的響起。
被稱為黑手的裘北霆把藥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昂攘税桑@個是藥。”
姜露又咳嗽了好幾下才勉強壓住喉嚨間的癢意?!岸嘀x……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
裘北霆一聽,跟被針扎了一樣。“你想得美,我告訴你啊我們只是合作關系你別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姜露原本要生出的一點尷尬頓時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