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HR的婉拒,蘇母的心不在焉,狼藉的屋子,還有蘇父的話。
就像是低沉的悶雷,不停地在她的腦海中轟鳴回響。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沉重的石塊,不斷地堆積在她的心頭,使她的內心越發沉重。
這些畫面和聲音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地交織出現。
蘇婉晴又想起律師的話“沈先生是唯一一個可以幫助你們的人。”
她記得那天律師遞來的名片被爸爸扔了。上面是沈宅的電話和地址。
現在除了那位神秘的沈先生,沒有別的出路了。
她做不到看著父親每日的奔波,在曾經的好友和同行面前彎下脊背,自己卻無能無力。
可是要到哪里才能見到那位沈先生呢?
或許明天可以找陳律師問問,陳律師可比沈先生好找多了。
蘇婉晴打定了主意,翻身睡了。
一夜無夢。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蘇婉晴就已經醒了,蘇父和蘇母還在睡著。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廚房,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飯。
早飯旁邊還有一張便簽:爸爸媽媽,我去找沈先生了,請不要擔心我。
做完這些,蘇婉晴走出了出租屋,在巷口撥通了昨晚托好友拿到的陳律師的電話。
嘟嘟聲過后,蘇婉晴定了定心,放下電話。
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師傅去霞飛路十三號。”
聞言,司機從后視鏡里詫異地看了一眼蘇婉晴。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年齡并不大,一頭柔順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她那消瘦的雙肩上。肌膚白皙如雪,彎彎的眉毛像是兩片柳葉,眉梢微微上揚,帶著一抹淡淡的憂愁,又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
司機暗自思忖著,這樣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從混亂不堪的城中村走出來,居然要去霞飛路,那里寸土寸金,住的全都是身份顯貴的大人物。
這樣想著,眼神中不自覺的帶了絲探索。
蘇婉晴看到司機的眼神,沒有多說什么。只轉頭望著窗外飛過的景象。
良久,司機停了車,扭頭道“姑娘,我只能給你送到這了,再前面我這車就進不去了。”
蘇婉晴點點頭,拿起手機掃了師傅掛在座椅上的二維碼,付了過去。起身下了車。
路邊的法國梧桐高大而繁茂,陽光透過那層層疊疊的葉片間隙,灑下星星點點的金色光斑。
兩旁歐式風格的洋樓帶著舊時代的典雅與莊重。
洋樓的大門厚重而華麗,銅制的門環在陽光下閃耀著古樸的光澤,大門兩側擺放著大理石的雕像。
那些建筑的墻壁上爬滿了歲月的痕跡,依然能讓人想象出往昔的繁華。
蘇婉晴按響了門鈴,不消片刻,一位身著藏青色斜襟布褂,挽著黑檀木簪的老者走了過來。
看到蘇婉晴時,神色一動。“您是哪位?”
蘇婉晴款步向前,身姿端莊而優雅,微微欠身施了一禮。
聲音溫和且清晰地說道:“家父蘇志學,前些時日承蒙沈先生的關照。沈先生仁厚,特意托陳律師幫我家渡過難關。今日小女特此前來,只為向沈先生當面謝過。”
說罷,抬起頭,目光平靜而坦然,不卑不亢地望向面前的人,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淺笑。
管家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意,眼睛里也帶著善意的光芒。
“原是蘇小姐,快請進。”
說著,她側過身子,伸手引著。
“先生有過吩咐,蘇小姐盡管把這里當做自己家就好。您呀,不用拘謹,隨意些。我姓陳,他們都叫我陳媽,您有事盡管吩咐就好。”
陳媽的聲音輕柔而舒緩,就像涓涓的細流,透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那語調里滿是真誠,讓人感覺她是真心希望蘇婉晴能夠自在舒適。
說到這兒,陳媽輕輕皺了下眉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聲音也略微低沉了些。
“只是先生身體不好,恐不能與蘇小姐相見了。不過蘇小姐放心,先生的心意是不變的,希望您在這兒能開開心心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關切地看著蘇婉晴。
那模樣就像是一位和藹的長輩在招待初次到家的晚輩。
既有著主家的大度與好客,又有著溫和好相處的態度。
蘇婉晴聽到陳媽的話,有些疑惑,看來沈先生確實如傳言一般,身體不好,不輕易見人。
可是又為何會提出這樣古怪的要求呢?
將心中的思緒壓了壓,蘇婉晴跟在陳媽身后,輕聲道。
“多謝陳媽告知,聽聞沈先生身體抱恙,我心中實在憂慮。沈先生于我蘇家有大恩,本想當面致謝,如今不能得見,實在遺憾。”
正說著,陳媽帶著她走進了正廳。
正廳內古色古香的家具擺放得井然有序。
墻上掛著幾幅字畫,蘇婉晴雖然不大懂,但也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深厚文化底蘊。
沈宅里的下人不多,但個個都訓練有素。他們看到林悅進來,紛紛恭敬地行禮。
“蘇小姐,先生為您準備的房間在二樓,請跟我來。”蘇婉晴沒有看到陳媽眼中一閃而過的懷念。
樓梯是原木質地,第三節臺階顏色略深,修補的痕跡明顯。
蘇婉晴踩上去,木板發出吱呀聲,陳媽伸手攙住她,“這臺階去年才修過,先生特意找的同年的木料。”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虛掩著門。
推開門,房間內粉色的帷幔輕輕垂落,透著一抹溫柔的浪漫。
窗邊,一盆盛開的茉莉靜靜吐露著芬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
古樸的家具上擺放著精致的瓷器和一束新鮮的百合花,清新的綠意與花香相得益彰。
房間的一角設有一張梳妝臺,上面擺滿了蘇婉晴常用的瓶瓶罐罐,金色的鏡子框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旁邊的書架上整齊地碼著一些詩集和小說,也全是她喜歡的類型。
床頭擺放著一個柔軟的抱枕,上面繡著精致的花朵圖案。床上鋪著淺色的床單。
一切都和蘇婉晴的喜好完全吻合。細節之處無不體現了主人的用心。
蘇婉晴并沒有多想,既然沈先生都提了讓她住在這里的要求,想必已經把自己給調查了個底兒朝天。
知道自己喜歡什么也不奇怪了。而且還這般用心的為自己準備,想來應該不會有什么陰謀。
既來之則安之。
安慰了自己一會,蘇婉晴閑著也沒什么事做。給蘇母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蘇母的擔心劈頭蓋臉的就沖了出來。
蘇婉晴無奈,只得好聲認錯,將在沈宅的一切都說與蘇母聽。
“照你這么說,這個沈先生還是個不錯的人了?”蘇母聽后在電話另一頭翻了個白眼。
再如何,沈先生也是個商人,商人哪有不重利的,無緣無故給他們蘇家五個億。
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五個億啊。
現在婉晴已經在沈先生家里住著了,想出來估計很難,只能指望她爹爭點氣,早點把這些事情處理完吧。
等以后在沈先生面前,也能底氣足些,婉晴在沈宅的日子也好過些。
這些話,蘇母沒有對蘇婉晴講,她知道女兒的秉性,做的決定沒人能改變。
這廂和蘇母通過電話后,蘇婉晴的心里也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有了沈先生的幫助,父親不會再如此艱難了。
如此想著蘇婉晴便放松了不少,自打搬出瀾山之后,蘇婉晴就再沒睡過一個好覺。
周遭的環境不必多說,心里的壓力也是不少的,現在總算是能暫時的緩口氣了。
沒過多時,蘇婉晴就進入夢鄉了。
再醒來時,是陳媽進來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蘇婉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臉上露出一抹窘迫的神色。
“我居然在陌生的環境里睡了這么久,還要別人來叫我起床吃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做客人的禮貌都沒有了。這要是讓媽媽知道,肯定又要說我了。”
她一邊小聲嘟囔著,一邊快速整理好自己,向餐廳走去。
來到餐廳,蘇婉晴不禁有些詫異,沈家的餐桌很大,但是只有她一個人。沈先生連面也沒露。
陳媽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解釋道“先生身體不便,向來都是廚房將飯直接送過去的。”
蘇婉晴點點頭表示理解。
用過晚飯后,陳媽告訴她,后院有個花園,這會開的正艷,可以去消消食溜達溜達。
索性閑著也無事,蘇婉晴打算去看看花園里轉悠兩圈,散散步。
甫一進花園,就看見一架秋千,和年幼時在祖母家見過的一樣。
紫藤花架下的秋千繩上纏著藍絲帶,蘇婉晴剛坐上去,秋千突然自己晃了起來。
空氣中飄來若有若無的靡靡之音。
“晚晴要抓緊哦!”虛空中傳來祖母的笑聲,帶著滬上的軟糯腔調,“秋千蕩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實現。”
在蘇婉晴看不到的地方,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正凝視著她,眼里凈是懷念。
“先生,天冷了,該回去了。”陳媽站在角落里悄然出聲,打斷了老人的視線。
“陳媽,等會叫蘇小姐回房吧,天冷當心著涼了。”
話罷,便由著陳媽將他推回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