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晚霞，映得李國力的臉格外紅潤。

監視器黑屏瞬間，他望著屏幕倒影里緩慢眨動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識人的眼光確實不如從前了。

楊蜜自開始拍攝，一直都在針對陳書，這與他的暗中期許不謀而合。

可惜這丫頭臨場發揮能力太差，最終導致籌劃的盤算落了空。

但正因她能力不夠，讓自己得到一個更好的消息——陳書的能力的確很強。

表現比預期的要強得多。

此刻場中那個濕透戲服的年輕人，正在用衣角擦拭額角的汗珠，后頸的冷汗卻早已洇透衣領。

發覺更多價值后，李國力再看向陳書的目光，都柔和了許多。

作為一位導演，優先考慮的是市場風險，其次就是演員自身的價值。

只可惜此刻若選擇陳書，依舊是風險大于價值。

他思索著劇組是否還有其他可以調換的角色，思來想去，發現位置都已經滿了。

年輕時他很喜歡培養有潛力的演員。前提是真的具備潛力。

如果換到那個時候，或是現在換成一個年輕導演，這個風險還真可以冒一冒。

可惜如今年紀大了，要是哪天娛樂報道一句自己人老眼瞎，那可當真晚節不保了。

趁著眾人原地休息時，黃副導走到了李國力身旁。

“袁宏到了。”他壓低聲音，目光瞥了一眼在場地休息的陳書。

悶熱妝造，加上大長段拗口臺詞，自己的陳老弟累得滿頭大汗，身上近乎濕透了。

努力卻沒有收獲，這小子多少是有些時運不濟。黃副導眼里流露出一瞬惋惜。

李國力手輕搭在身旁的椅背上，目光徑直看向拍攝場地，喃喃道：“陳書整場演的很不錯，就這場來說，不比胡戈差。”

so？改主意了？黃副導眼中閃過驚喜：“那咱們還......”

李國力揮了揮手：“等會按你的計劃去安排吧?！?

黃副導愣了一瞬，這老家伙到底是心狠。

他心里因陳書而產生的愧疚感，此刻再一次冒出頭來。

“嗯，那我去通知威亞組?！?

“不著急?！崩顕p聲說道：“孩子們都挺累的，把妝卸了，先去吃飯吧?！?

離開腳步一頓，黃副導回過頭看向導演，從這張久經滄桑的臉上，讀不出什么信息。

技術試拍一般不要求演員帶妝。

可他有些疑惑，導演想陳書在動作戲露怯，肯定還是帶妝有說服力啊。

還真是導演的心思你別猜。

黃副導苦笑一聲，要是真能回回猜對，自己也就不是這地位了。

他點點頭，快步走向了拍攝場地。

大概過了十幾秒，片場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導演萬歲！”

李國力眼尾笑出皺紋，拿起對講機說道：“吃完飯別亂跑，趁著天黑之前，咱們抓緊把技術試拍完成?！?

答應聲、歡呼聲比前一刻還要高亢。

李國力心里清楚，他們喊得并非導演萬歲，而是休息萬歲！

......

最后一整場戲拍的可謂一波三折。

一半熱汗，一半冷汗，陳書今天倒是活生生體驗了一把冰火兩重天。

好在少林體質的突然出現，令他不至于虛脫倒在拍攝片場。

甚至，這項體質正在逐漸滋補他消耗的精力，連悶熱的感覺都消解了不少。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異樣，陳書還是在地上躺成大字型，裝出一副疲倦模樣。

這偽裝表演，比演戲時倒是還逼真許多。

疲憊是半真半假。畢竟連胡戈這種常年鍛煉的漢子，一場戲結束都感覺有些乏力。

他打量著陳書的沉靜模樣，和演戲時的洶涌澎湃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趙無延妝容，對比游戲原畫稱不上多猥瑣，最重要還是演員演技的呈現。

“可以啊陳書，我就說你很細吧！”胡戈蹲下來戳了戳陳書的腰眼。

陳書懶洋洋翻了個身，戲服下肌肉線條若隱若現：“別調侃我了偶像，超常發揮而已，后來要沒人接戲早斷了?！?

“到食堂再謙虛吧，今天你是我偶像?！?

他突然被胡戈拽住胳膊，“再躺一會，曬中暑就麻煩了?！?

有了楊蜜的前車之鑒，胡戈是真擔心陳書會中暑。

那廝在樹蔭下，臉都曬得跟猴屁股似的。陳書這么暴曬，估計半小時就上西天了。

陳書被迫坐直身體，按他現在的體質，再曬倆小時也不會有事。

“哪個......師哥?！睏蠲勖嗣箢i，頗感不自在。

聽見罪魁禍首的聲音，陳書臉上笑容一瞬而逝。

胡戈在一旁瞧得清楚，扯了扯楊蜜的胳膊，這種情況她怎么也得有個態度。

在胡老大哥催促的目光中，她磨蹭著挪到陳書面前。汗珠順著鬢角滑進衣領。

兩人的斗智斗勇，一直發生在戲外。

如今自己貿然在戲內胡鬧，屬實有些玩過火了。

“謝謝楊蜜老師，今天學到了很多?！标悤鴽]給她開口的機會，聲音輕的像片落葉。

楊蜜一時語塞，努了努嘴，轉頭向胡戈投去求助目光。

胡戈對她今天所做之事，心里同樣不悅。

但作為老大哥，還是主動幫她打起圓場：“還不去把你師哥拉起來。”

“好?！睏蠲蹚姄沃θ荩频睦@到了陳書身旁。

胡戈在一旁繼續說和：“這也就是你師哥人好，換成別人，早把你扇飛了?！?

“哪有那么夸張。”陳書擺擺手。

話說一半，楊蜜臉上已然迸出欣喜，伸手討好似的想拉他起身。

“頂多是當冰嘎抽而已。”陳書微微側身，避開楊蜜伸來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楊蜜維持著彎腰姿勢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漂亮是真的漂亮，白是真的白，令人討厭也是真的令人討厭。

陳書躲開楊蜜，揮揮手說道：“我先去卸妝了，等會見，二位?！?

“師哥?！彼塘丝谕倌?，看陳書真的不愿理自己，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楊蜜心一橫，疾步跑到他身前，九十度鞠躬道：“對不起師哥，今天是我犯渾了。”

道了歉，楊蜜微微抬起頭，期待腳步停下，然后笑著原諒自己。

然而，預想的一切并沒有發生。

——師哥僅是側身繞過自己，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