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再次醒來,已是在三日之后的中午。
他腎氣大虧,原本給周通準備的火炕,現在倒給他用上了。
“哥,你終于醒了!”陸茯苓紅腫著眼睛,坐在床邊。
她倏忽間起身,連忙端起一旁煮好的苦黃藥湯來。
少女因常年接觸藥材,兩只手反倒十指玉潤,骨節不顯。
而且湊近了,有股草木的淡淡香氣。
“哥,快喝吧,那日若不是周大俠在廂房內喊出聲來,后面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少女聲音略微嘶啞。
看來在陸鳴昏迷的這三日中,她哭了不少。
“小妹莫哭,三哥以后再也不讓你擔心了。”陸鳴溫言撫慰道。
陸茯苓擦了擦紅腫的眼角,臉上略帶羞惱地道:“我才沒哭呢!”
“嘎嘎嘎!”
一旁周通大笑出聲,這三日他臉上金針拆了幾根。
此時能笑出聲來,已是莫大進步。
只是因剩余金針的存在,導致他的笑聲聽起來有點像唐老鴨。
陸鳴也不管他,正準備低頭喝下藥湯。
就眉頭一皺,他這兩年在積善堂耳濡目染。
一些湯藥,他只要一聞就能辨別。
“熟地、山藥、枸杞、杜仲、肉桂、附子?”
“這是......”
“是右歸飲,”不等陸鳴出口,陸茯苓倒是搶先一步說出。
作為積善堂的當家大夫。
陸茯苓對于這方面是很認真的。
“哥,你腎氣大虧,腎陽不足,命門火衰,只能用右歸飲。”
“這是景岳全書上的方子,爹也替你看過了。”
陸鳴:..........
果然是虛了,那日以紫霞神功刺激腎俞穴。
雖然祛除了寒毒,還發現了以腎俞穴加速的又一真氣之路,但總歸是消耗了大量腎氣。
“哥,你昏睡的這幾日,風師父日日來看你,還有....”
師父也來了!?
“還有沈總鏢頭的千金,沈蕓兒,還有楚師妹....岳小姐更是在這兒呆了一天,昨日方走的。”
陸鳴將藥湯一飲而盡,果然感覺身上舒服了不少。
可下一秒,他就看見小妹羞紅著臉,既嗔怪又擔憂地說:
“哥,你得注意節制,以后時間還長,怎可這般損耗身體......”
陸茯苓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后面細若蚊蚋。
“不,這不是,我沒有....不是你想的那般!”
陸鳴連忙否認。
“反正我是坐堂大夫,你以后得聽我的!”
小妹這次突然變得強硬起來,陸鳴也是頭一次見她這樣。
而一旁周通,更是跟個攪屎棍一樣。
“陸兄弟,你妹子說的沒錯,你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等你好了,兄弟我就帶你去逛那群芳閣還有錦春院!”
“尤其是這群芳閣,嘖嘖嘖,簡直是佳麗云集。”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聽聽人家這格調,保準你昂首進去,扶著墻出來,去一次就管你一年不敢淺斟低唱!”
周通夸夸其談,殊不知一道倩影手里拿著四五根金針就走到了他跟前。
“哎,陸小妹....你突然拿針作甚,這不是我剛拆的嗎?”
“噗噗噗!”
陸茯苓雖無武藝在身,但一手金針之術,簡直快如閃電。
動作起落間,那四五根金針就穩穩地扎在了他臉上。
快!準!狠!
陸鳴腰子一涼,趕緊下床。
正好藥湯喝完,加之紫霞真氣這三日間,就算是在睡覺之中,都在不斷進步。
下了床,除了腳步有些虛浮外,并無大礙。
“陸....兄...救...救....”
“天氣真好,我去外頭走走。”
陸鳴顧左右而言他,拔腿就出了廂房。
“三哥好了!”陸蘅梧從前堂跑來,腰間插著一把普通的華山制式長劍。
身上那套華山弟子服,更是明顯大了一號。
“三哥,好看吧,岳師姐給我弄的!”
陸蘅梧臭美的轉了一圈,那把長劍更是被他當寶貝似的捏在手里。
“岳師姐?”
陸蘅梧晃著腦袋,要不說女孩子跟男孩子不同呢。
陸鳴在床上躺了兩天,陸茯苓就擔心了兩天。
而這臭小子,這兩天看樣子沒少瘋。
陸鳴剛想找個借口,給他松松皮,就聽見積善堂前堂門口傳來一道威嚴整肅的聲音。
那聲音洪亮無匹,在積善堂門口街道上遠遠傳了出去。
“五岳劍派盟主座下,嵩山派首徒史登達,前來拜見華山風老前輩的高足!”
只見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
此刻右手虛按劍柄,雖是禮節,但仍然保持著嵩山派的威嚴。
他一身黃色長衫,腰間掛‘玄鐵令牌’,上刻五岳真形圖。
往積善堂門前一站,登時,就令還在買藥看病的客人紛紛逃離。
陸鳴眉頭緊皺。
自是知曉此人名號,嵩山千丈松,左冷禪的大弟子。
參與屠殺劉正風全家,最后死在‘瀟湘夜雨’莫大先生的劍下。
“三日前剛會過‘天外寒松’,今日又來了個‘千丈松’,看來這嵩山派,松倒是不少。”
陸蘅梧端著長劍,面容緊張,這兩年來,他頭一回看到三哥生氣。
其實陸鳴心中起怒,并不是因為對方找上了門。
而是因為在史登達口中,并不曾將師父放在眼里。
他說的是‘華山風老前輩的高足’。
而自己已名入華山祠堂,岳不群的請柬更是發到了五岳劍派各大掌門的手中。
自己身份的‘正統性’全來自師父。
此刻得不到承認,就是在暗諷風清揚雖然輩分高,但隱退多年,再出山收徒。
他的徒弟在五岳劍派中,也當不得這一聲師叔。
“去取我的劍來。”
陸鳴吩咐道。
他又何嘗沒有看到那站在一旁的裴元。
對方有備而來,帶著‘活名刺’來興師問罪。
表面上看似合乎情理,但內里還是要比誰的拳頭硬。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唔唔唔!陸....兄....弟!”周通的聲音隔著窗戶傳了出來,他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三哥,你的劍!”
陸蘅梧連跑帶撞,抱著一把古樸長劍再次竄了出來。
陸鳴隨手接過,掛在腰間,就向著堂前走去。
只是剛邁開兩步,少年身子就陡然隔空橫移般出現在數丈開外。
倒踩三疊云的發力技巧被他用在了腳下。
陸鳴穿著長衫,那坊市街口眾人都看不清他長衫下面,腿到底是如何動的。
他們只看到一眉目清朗的少年,好似閑庭信步,但身子卻如鬼魅般一步數丈!
一時間,數道藏在人群中的目光就紛紛露出疑惑。
“怎么回事,左師叔不是重傷了這小子嗎?”
“趙師兄,那日我留下后,親眼目睹!左師叔確實一掌將他重傷,若不是風清揚那老兒來的及時.....”
“而且這三日間,我們得到消息,積善堂少東家確實重傷臥榻啊!”
“可他現在這副樣子,哪里像是受了什么重傷....不好!”
“我們中計了!”
“趙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