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包子，陸鳴就與那老翁會了賬。

三屜包子，一碗餛飩，一共二十三文。

價格不可謂不實惠。

陸鳴臨走時，默默將這餛飩攤的位置記下。

他下次還要再來吃包子。

至于為什么沒選積善堂對門的羊雜鋪子，因為昨晚回來，從大哥口中就得知。

羊雜鋪子已經歇業閉店，而老孫頭跟他的小孫女更是不知去向。

就連門口掛了四十多年的招幌都拆了。

“老孫頭在這華陰縣城里蟄伏四十幾年，竟然就為了那日拉鳴哥兒下水，而如今一朝全廢，四十年隱匿.....”

“這日月魔教，當真可怖！”

陸決明心有余悸地說著。

“若不是我積善堂祖業在此，略微知道那老孫頭的跟腳。

換了旁人，怕是真就被他們拉下水了。”

可轉過念頭。

他看到身旁穿華山派衣服的鳴哥兒，又高興起來。

“幸好鳴哥兒已正式拜師華山，不管是日月魔教，還是那嵩山派的弟子，我們都不用擔心了?！?

“這是天大的好事！”

“哦，差點忘了?！?

陸決明一拍腦袋，就讓蘅梧去柜臺后面取東西。

那是十條肉干，外加米面布帛，跟一些滋補藥材。

上次陸當歸發現的那株山參也在其中。

經陸鳴看后，那確是一株山參，而非土參。

“這是爹給鳴哥兒準備的束脩，你明日帶去山上，給你師父。”

陸鳴點了點頭，但他只拎了兩條肉干，外加那條山參。

至于米面布帛。

華山上根本就不缺這些東西，反倒是積善堂缺。

而且師父說過，掌門師兄吃了四十年老本，都是九牛一毛。

束脩意思意思就行。

倒是這株山參有點年份，可以拿去給師父瞧瞧。

——

陸鳴拎著兩條肉干站在云臺峰山腳。

身上衣服他從昨日下山，一直穿到了現在。

并不是他喜歡招搖過市，而是這身衣服所代表的東西，能讓積善堂以后少點麻煩。

從昨日他在城里現身，就隱約察覺到好幾道視線在暗處盯著他。

不用猜，定是那青龍堂游迅的耳目。

亦或是嵩山派的耳目。

兩方勢力，早就將這華山腳下滲透了個干凈。

而他的掌門師兄，對此卻一無所知。

其實陸鳴昨日看到大哥那般篤定高興，就未曾與他明說華山派的現狀。

華山氣宗，除了靠岳不群跟寧中則撐著，下面弟子還沒一個能當大任的。

而華山劍宗更不用說。

只有陸鳴跟他的師父。

其實當下風清揚出山歸宗，正好彌補了華山派戰力不足的缺陷。

岳掌門更是昨日就接連遣人送帖。

不光是五岳劍派，還有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名門正道，以往與華山派有交情的都送。

等過幾日，華山師叔祖風清揚出山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江湖。

華山派已經四十年沒有這種大動作了。

風清揚對此不置可否。

雖然他不好名利，但也默認了岳不群的做法。

畢竟他的聲名傳出去，既對華山派有好處，亦對陸鳴這個衣缽傳人有好處。

屆時怕是會有不少前來恭賀的江湖同道。

一股風云既起的感覺，緩緩浮上陸鳴心頭。

但陸鳴當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師父這次為他，不惜上華山，將劍宗招牌再次立了起來。

更是讓他代師收徒，意在重塑華山劍宗。

如此大恩，陸鳴也卯足了勁頭。

今日云臺峰頂，他要學那嵩山派左大盟主的昔日舊事。

華山劍宗的招牌既然立起來了。

不管悟性高低。

只要那些外門弟子能來，他就教。

——

“吞三吐一，氣走云門，過中府而凝太淵?！?

“納天地清氣，入肺經?！?

“最后肺脈貫虹，氣走少商。”

云臺峰頂巨石，陸鳴對著朝陽緩緩吐息三千下。

只是不同往日修煉。

在他身后還坐著六名華山派外門弟子。

他們無一不是在華山上呆了超過十年的弟子，且身家清白，背景簡單，在忠心這方面毋庸置疑。

‘看來岳掌門還是很看重劍宗傳承的，連人都經過他的篩選?！?

‘而以岳掌門的性子，怕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他們能來到這華山云臺峰，其實已經是過五關斬六將了?！?

陸鳴身后，從左往右，依次是藺銘、蹇彥、楚昭華、鄔明夷、胥清風、常威。

人不多，但能趕在日出前出現在這里。

陸鳴就已經非常滿意了。

只是他.....萬沒想到，華山上竟還有人叫常威........

六名華山派外門弟子，其中唯有楚昭華是女弟子，陸鳴對她印象深刻。

畢竟長得像丁敏君，就很加分了。

而鄔明夷與胥清風，恰是那日攔他上山的看門弟子。

這三人，陸鳴記得。

其余三人，藺銘、蹇彥.....常威，昨日都見過一面。

陸鳴收功起身，一層淡紫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

三千次吐納過后，他體內真氣又壯大不少。

不僅如此，少年頭發明顯比之前更長更密了，而且在朝陽輝耀下，如一層墨玉泛著點點光澤。

師父傳授的這套內功心法，真氣行走，是從肺經起，吐納呼吸如潮水綿綿不絕。

每次練完，陸鳴都會感到心境中正平和。

像是參透人生妙諦般愜意。

只不過與他的從容相比，后面坐著的六名弟子。

卻有一個算一個，都眉頭緊皺。

不僅呼吸頓挫，面色發白，有的甚至渾身虛汗，就差一頭栽倒在地。

陸鳴皺眉，他只是將這內功的前置呼吸法門傳了下去，但眾人卻是這番景象。

這內功中的呼吸法，是師父當初口傳親授，他修煉至今，不會有錯。

那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陸鳴不知的是，不管是華山派還是其他的五岳劍派。

甚至是那魔教黑木崖。

越是高深的內功，越是講究循序漸進。

往往都是由師父一句一句的口傳，從第一句生出氣感，到最后一步，真氣在體內完整循環一個周天。

天賦高的，都需要一年。

天賦差的，甚至要兩三年，三五年才能完整循環一個周天。

哪有像他這樣，張嘴呼吸，閉嘴就成了的。

內功分呼吸、口訣、心法、周天，四大部，光是一個最簡單的呼吸方式，就能篩掉大部分人。

“師叔...師叔，我腦袋疼！”

常威年齡最小，也是第一個頂不住的。

他此刻搖搖欲墜，只覺腦袋像是快炸了一樣。

“噗！”

陸鳴縱身躍至他身旁，伸手搭肩，一如當日師父的做法。

只不過真氣灌輸的同時，陸鳴一雙眼睛不斷地在常威身上來回掃視。

“找到了?！?

內氣流轉下，氣通眼竅，他的目力再度提升。

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

“云門穴！”

何為云門穴，肺氣宣發，如云出天之要道，故名“云門”。

此刻找到癥結。

陸鳴直接以真氣凝聚指尖，一指點在云門穴上。

“呼吸，凝神，以神御口中氣?！?

最年輕的常威緊閉雙眼，他原本盤膝跌坐，但此刻卻身體一震。

姿勢緩緩更易，肌肉更是從緊繃到放松。

“筋骨松開，不松，怎么讓這口氣流遍全身？”

陸鳴目光透過對方青衫，順著細微的皮下肌肉變化，一時間，便摸清了對方呼吸的錯誤之處。

“呼氣，吸氣，放松的同時，抱元守一?！?

陸鳴一刻不停，以自身感悟對其做出引導。

而每當常威體內那股通過呼吸吐納產生的微弱氣感停滯不前時，他就果斷出手，直接以真氣干預，帶他過關。

此等手法，就算少林武當的前輩耆老，都聞所未聞。

畢竟世間，誰能靠一雙肉眼，就看清別人皮下筋骨經脈的細微變化？

“嘶——”

“吁——”

隨著陸鳴不斷出手，常威終于氣息安穩。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綿長，臉上更是露出了平和之色。

‘怎么光是一個最簡單的呼吸方式，對他們來說就如此之難。’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陸鳴沉思片刻，他回想自己當初，師父只是帶著他走了一遍。

他就入門了。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呼吸法最簡單，也教了再說?！?

陸鳴繼續出手，不斷調整他們的吐納姿勢。

而楚昭華想不到的是，劍宗的小師叔，竟然真能為了他們做到這一步。

這番出手。

就是掌門師父，對待那些內門弟子，都沒做到像他這般細致。

想到這，她臉上露出艷羨之色。

因為她與常威的狀況不同，她不是氣堵云門。

她是根本就感覺不到體內絲毫真氣....

她臉上露出羞赭，頓了片刻，還是出聲道：

“咳咳，小師叔，我...我胸口發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