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瞑的竹杖點在青石板上，回聲比往常清脆三分。

這是江州城西的百年老巷，青苔在磚縫里蜿蜒生長。他數著步數轉過第七個彎時，空氣里突然多了一絲鐵銹味——不是市集屠夫的牲血，是淬過毒的刀刃特有的腥甜。

“二十八步外，左墻三人，右檐五人?！瓣愵ㄎ罩植及膭Ρ?，劍鞘里傳出細微蜂鳴。他輕輕跺腳，地底傳來的震動勾勒出更多輪廓：身后巷口被七道呼吸堵死，頭頂瓦片上有貓爪般的足音。

第十三個殺手踩碎瓦片時，陳瞑的劍動了。

青布未落，劍鋒已穿透三層桐油紙，精準點中屋檐下第三根椽木。慘叫聲與尸體墜地聲幾乎同時響起，血珠濺在陳瞑蒙眼的黑緞上，燙得他眉心一跳。

“幽冥樓的狗，連暗器淬毒都舍不得換配方。“陳瞑挽了個劍花，將沾血的布條甩向左側，“五年前是孔雀膽，現在還是。“

破空聲從三個方向襲來。陳瞑突然側身，竹杖插入青磚縫隙，整個人借力騰空。三枚透骨釘擦著鞋底釘入墻面，他人在半空卻仿佛能視物，劍尖連續七次輕點，每次都在鋼鏢飛至身前半寸時將其擊落。

第二具尸體倒下時，陳瞑的劍鋒停在某個顫抖的咽喉前：“留你傳話——下次派會用刀的人來?！?

酉時三刻，雨開始下的時候，陳瞑摸進了龍門客棧。

他的劍在門框上輕叩三下，大堂里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突然靜止。掌柜的算盤珠子停在“四“這個數上，油燈爆了個燈花。

“上房一間，要臨街。“陳瞑拋出一粒碎銀，銀兩落在柜臺的聲音帶著水汽回響。

樓梯走到第九階，陳瞑忽然轉身。劍鞘橫擋，三根牛毛細針釘在烏木上，針尾還在高頻顫動。

“漠北三鬼的陰風針?！八滞笪⒍?，細針原路返回，“下回記得換鐵杉木的樓梯，松木回聲太沉?！?

二樓傳來重物倒地聲。陳瞑繼續向上，在第三間房門前停住——門縫里滲出的血腥氣還帶著溫度。

劍鋒挑開門栓的瞬間，七道寒光迎面而來。陳瞑不退反進，劍走游龍，竟在方寸之間畫出北斗七星。七聲脆響過后，地上多了七截斷刃，每段切口都平滑如鏡。

“可惜了唐門的七星鏢?！八冗^血泊，準確摸到窗邊條凳，“告訴你們樓主，青玉佩不在我身上?！?

子時的雨幕中，陳瞑終于等來了像樣的對手。

來人腳步比落葉還輕，但劍刃割開雨簾的聲響逃不過陳瞑的耳朵。那是柄三尺七寸的軟劍，劍身淬過寒潭水，振劍時有類似蟬鳴的顫音。

“驚蟄劍宋雨亭。“陳瞑的竹杖插進石縫，“你兄長五年前死在我師父劍下?！?

“所以今天我要斷你四肢，帶回幽冥樓地牢?！败泟θ珈`蛇吐信，瞬間刺出十三道虛影。雨滴被劍氣攪碎成霧，在兩人之間形成朦朧屏障。

陳瞑突然閉住呼吸。劍鋒穿透雨霧的細微差異在他耳中無限放大，左耳垂傳來刺痛時，他旋身出劍。兩劍相擊的剎那，軟劍突然纏繞上他的劍身——這才是驚蟄劍真正的殺招。

“纏字訣第七式，青蛇盤根?！瓣愵ㄈ斡蓪Ψ浇g住長劍，左手竹杖閃電般點向對方丹田，“破綻在收劍時的換氣間隙?！?

宋雨亭悶哼暴退，手中只剩半截劍柄。陳瞑的劍卻停在半空，劍尖挑著塊青色玉佩：“這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東西？“

暴雨中突然響起機括聲。陳瞑瞳孔驟縮，聽出是軍陣專用的破甲弩。他旋身揮劍，劍鋒在雨中劃出滿月般的弧光，十六支精鋼弩箭被盡數斬斷。

“連神機營都插手了么...“陳瞑抹去嘴角血絲，突然朝著東南方向冷笑：“看夠了吧？“

紫衣女子從屋檐飄落，手中玉笛擋住陳瞑突然刺來的一劍：“陳公子好大的火氣?！?

笛身傳來的震動讓陳瞑臉色微變：“天音閣的人也來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