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死死盯著遞到嘴邊的東西，喉嚨突然異常干澀，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

那布滿吸盤的黏膩觸手上嵌著一顆渾濁眼珠，此刻突然詭異地轉動半圈，正與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腐臭的氣味沖入鼻腔，讓紀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又將視線投向身旁正狼吞虎咽的潛伊和其他深潛者們。

心里雖滿是抵觸，但要是自己不吃，就這么愣愣地杵在這兒，實在太過扎眼。

況且在原初這么多年，他也不是白混的。

腦海中不禁回想起曾經那些如同復讀機般，“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的黑色沙礫，那狗都不吃的味道，至今仍刻骨銘心。

覺得再難吃也難吃不到哪里去了。

盡管忍不住吐槽眼前這玩意兒實在是讓人san值狂掉。

但紀淵最終還是懷著幾分視死如歸、英勇就義的悲壯，將那根觸手囫圇吞棗般地塞進了嘴里。

些許是如今紀淵附身深潛者的原因，口味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觸手剛一入口，竟完全沒有想象中那種令人作嘔的腥氣與怪異口感。

先是咬破觸手上渾濁眼珠時，那爆漿般的奇妙口感，汁水瞬間在口腔中四溢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帶著些許冰涼和微微咸意的獨特味道。

隨著進一步咀嚼，觸手的Q彈質感與一絲海鮮的鮮甜在舌尖綻放，這意料之外的美味讓紀淵睜大了雙眼。

這味道，簡直超乎他的想象，若是放在藍星，怕是都能達到“爆衣”和發光級別的美味，絕對讓刺身黨狂喜。

當然，人類能不能吃得了這克系的東西，那就不歸他管了。

感慨難怪潛伊他們吃的這么歡，超凡生物食材，加上深潛者的獨特口味，紀淵也只能“真香！”了。

隨即，紀淵不再抗拒，盡情享受起這原初星難得的美味。

然而，這些食物里也混入了一些“刺客”。

問紀淵怎么知道有刺客？

只能說這回他可是不同深潛者美人那次，本著“來都來了”的想法，每樣都嘗了嘗。

原本正沉浸在美食帶來的愉悅享受中，突然，口中爆發出一股直沖腦門的酸臭惡心味道。

那強烈的反差，即便是以紀淵如今的見識，也不禁面色瞬間扭曲。

不過經過此番，紀淵深切意識到，以往以人類的視角看待事物，難免存在片面之處。

畢竟，不同種族所處環境、習性特點千差萬別，就更別說味覺這種小事了。

————

西海海底的深淵深處，幽冷而神秘。

潛伊領著紀淵，正緩緩前行。

往日里那個“話癆”般的潛伊，此刻卻神色木然，臉上再不見之前調笑的神情，語氣中還隱隱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潛淵兄弟，我觀察你的樣子，應該是剛長成沒多久吧？一會兒咱們去族里存放同族與異族尸體的地方，你可千萬別隨意亂跑。”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驚悸：

“一會兒你一定要緊緊跟著我，但愿父神……”

話到此處，潛伊沒有再說下去。

但紀淵心里已然明白，深潛者一族如今的種種異常，恐怕都與他們口中的父神脫不了干系。

紀淵也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繼續跟在潛伊身后。

同時心中感慨沒有人是傻子，哪怕是看著沒什么心機的潛伊，也能看出他對于深潛者族內事情一無所知。

幸好紀淵這具附身的身體確實是剛剛長成，按照深潛者的特殊情況，許多族內事務還未涉及也很正常。

否則，以他目前的表現，真是破綻重重了。

當他們來到一處類似隧道的所在，穿過隧道口那層薄薄的水幕時，眼前的場景瞬間與外界的深海截然不同——

這里雖然潮濕，四周滿布青苔，但并不像外界那樣充斥著海水，而是一處濕滑的海底地穴。

地穴的石壁上，藍灰色的神紋微微閃爍，為這昏暗幽深的地穴，帶來了絲絲微弱的光亮，也添了幾分神秘的生機。

紀淵在這里感慨，之前這些深潛者突然出現，而魚人一族卻沒有察覺他們一族也很正常，原來是有這海底深淵加上這么隱蔽的地穴。

二人和周圍的其它深潛者沒有停留，繼續向前，沿著地穴前行了一段路程。

穿過此地后，便來到了一片與先前深海全然不同的海域。

一座令人從心底泛起生理不適的巨型城市，赫然出現在紀淵眼前。

當然，這感受并非來自深潛者的身體，而是他以人類的視角做出的評判。

那是一座是一座浸透于深海瘴氣中的扭曲之城。

每座建筑的傾斜角度都在嘲弄重力法則，墻體如活物般蜿蜒起伏，直角與直線在此間徹底絕跡。

構成城墻的墨綠色巨型石塊呈現出詭異的非歐幾何形態：初看似凸面浮雕，轉瞬又坍縮凹陷，十分怪異，棱角間蟄伏著難以名狀的惡意。

城中矗立著畸形膨脹的巨大高塔與拱門，其比例完全超出人類認知尺度，覆滿黏滑的深海沉積物與未知菌斑，恍若某種巨型深海生物的分泌物。

不僅如此，所有建筑的表面都蝕刻著詭譎的螺旋紋路與象形文字，那些線條猶如蜷曲的觸須，當人的視線不經意間游移時，浮雕竟會在眼角余光里悄然無聲地蠕動變幻，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

“這……好像是拉萊耶？”

望著這座仿若來自異度空間的城市，紀淵下意識地呢喃自語。

“拉萊耶？！”

“正好祭祀最近正為我們的圣城取名呢！”

“潛淵兄弟，拉萊耶這名字簡直妙極了！我這就去告訴祭祀，這是你為我們城取的名字，說不定一會兒你就不用……”

潛伊原本正與周圍的深潛者一同虔誠地朝拜圣城，乍一聽到這個無比契合深潛者一族審美的名字，先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興奮異常。

然而，這份興奮背后的原因，似乎并不單純只是因為圣城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