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蠻河策
- 四季大陸傳
- 鋒鋒鋒鋒
- 2191字
- 2025-04-19 14:19:08
中軍大帳的銅鈴響過三聲,兩排玄甲武將按國別分列,夏國赤旗、周國玄旗、秦國青旗的紋章在燭火下依次排開。沈硯青跟著劉宇站在末位,甲胄下的內襯早已被冷汗浸透,目光卻忍不住掃過帥案上攤開的羊皮輿圖——那上面,蠻河如銀蛇般蜿蜒,正從冷冬聯軍營地南側流過。
“諸位將軍,半月來冷冬狼騎已踏平我七座糧倉。”夏無傷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空曠的帳中回蕩,“若再無破局之策,待秋霜降臨,六十萬大軍怕是要餓斃在落地斯平原。”
左側夏國將領中,虎背熊腰的張統領抱拳出列:“末將請命率三萬鐵騎,直搗冷冬中軍!”
雷深副帥卻搖頭冷笑:“冷冬三部首領早將大營扎在龜背巖,你那鐵騎怕是連巖腳都摸不到。”
帳中陷入沉默,唯有銅漏滴水聲清晰可聞。夏無傷忽然抬眼,目光如炬掃過末位:“沈副將,你在后勤司查糧道時,踏遍周邊百里,可有想法?”
沈硯青心頭一緊,向前兩步跪倒:“回大帥,末將近日查探蠻河上游,發現天坑群中有三處水口——”他取出自制的沙盤模型,指尖劃過凹凸的木紋,“此處‘千蛇口’,看似分散排水,實則被冷冬人用鹿骨樁加固,若遇暴雨,水位必漲。”
姬武將軍撫須沉吟:“冷冬人臨水而居,正是倚仗蠻河水源,你想斷其水源?”
“非也。”沈硯青指向沙盤上游,“末將查過近十年氣象卷宗,明日起必有連旬暴雨。若趁夜用沙石堵住千蛇口,待水位暴漲,鹿骨樁必不堪重負,屆時——”他猛然推倒代表冷冬大營的木牌,“滔天洪水將順蠻河而下,冷冬營地恰處下游洼地,必成澤國!”
帳中嘩然。雷深霍然起身,鐵拳砸在輿圖上:“好個水攻計!當年老子在涇河用過類似的——”
“且慢。”姬武突然開口,“冷冬人精于山地水文,豈會不設斥候?若堵口時被發現——”
“所以需要諸位將軍造勢。”沈硯青轉向夏無傷,“請夏國鐵騎每日卯時在龜背巖前叫陣,周國弩兵午時襲擾其左翼,秦國戰車申時沖擊右翼——三管齊下,必讓冷冬人無暇顧及上游。”
夏無傷盯著沙盤上的“千蛇口”標記,忽然想起五十年前霜河谷之戰,老沈將軍正是用類似的“誘敵分兵”計,可惜功虧一簣。他指尖劃過沈硯青手繪的暴雨云圖,忽然發現這小子竟連天象都算得精準:“需要多少人手堵口?”
“八百死士足矣。”沈硯青直視主帥,“末將愿親自帶隊,趁今夜暴雨啟程。”
帳中寂靜如冰。劉宇忽然跨前半步,橫刀立于沈硯青身側:“末將隨他同去!若有閃失,愿共赴黃泉。”
雷深忽然大笑,聲如滾雷:“好!老夫派五千戰車兵,明日申時把冷冬人的右翼砸出個窟窿,讓他們顧頭不顧腚!”
姬武卻盯著沈硯青的眼睛,忽然拔劍出鞘三寸:“沈副將,你祖父當年在霜河谷,也是算準了暴雨——”他的劍身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希望你不是第二個叛徒。”
沈硯青解開甲胄,露出心口狼頭刺青,刺青中央嵌著半塊沈家玉佩:“末將此來,只為兩件事——斬冷冬狼王,焚沈家祠堂。若違此誓,愿被蠻河水沖走,尸骨無存。”
夏無傷忽然拍案起身,虎符重重磕在桌案上:“好!傳本帥將令:明日卯時起,三國大軍輪流出擊,務要讓冷冬人疲于應付;沈硯青、劉宇率八百死士,今夜子時出發,務必在丑時三刻前堵住千蛇口!”
散帳時,沈硯青被姬武單獨留下。老將軍遞過個漆木盒,里面是三枚刻著狼首的青銅令箭:“冷冬人在千蛇口設了三道鹿砦,每道砦門需對應令箭才能靠近——這是老夫早年從狼王帳中盜出的。”
沈硯青接過令箭,觸到盒底刻著的“霜河”二字,忽然明白姬武與祖父當年必有舊誼。老將軍轉身時,衣擺拂過他胸前玉佩,聲音低沉:“你祖父若泉下有知,該欣慰沈家終于出了個硬骨頭。”
是夜,暴雨如注。沈硯青站在千蛇口前,望著漆黑的河面,手中狼首令箭泛著冷光。八百死士分成三組,每組攜帶百袋沙石,腰間纏著浸過桐油的麻繩——那是他從后勤司特意調配的“防水索”。
“劉叔,你帶第二組堵中水口;我帶第一組攻左水口。”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記住,聽見三聲狼嚎,就點燃烽火筒。”
劉宇點頭,忽然塞給他個酒囊:“老沈將軍當年送我的‘壯膽酒’,今兒個你帶著——他若在,定以你為傲。”
沈硯青握緊酒囊,忽然聽見上游傳來鹿鳴——冷冬斥候的預警。他摸出姬武給的令箭,對準鹿砦門上的凹槽,只聽“咔嗒”一聲,木門緩緩開啟。死士們魚貫而入,鐵鍬鏟沙的聲響混著雨聲,在空曠的河谷里格外刺耳。
當第一座沙堤即將完工時,對岸突然亮起火把。沈硯青看見冷冬巡夜兵的狼首燈籠,立刻甩出狼嚎口哨。三聲悠長的狼嚎過后,八百死士同時點燃烽火筒,幽藍的火光映照著暴漲的河水,也映照著沈硯青繃緊的下頜——此刻,他不再是沈家的庶子,而是寧夏的利刃,即將劃破冷冬人自以為是的防線。
中軍帳內,夏無傷盯著輿圖上的幽藍火光,忽然舉起酒杯遙敬北方:“老沈兄,你孫子比你當年還瘋——當年你只敢堵半座河,他卻要把整條蠻河掀翻在冷冬人頭上。”
雷深的戰車轟鳴聲從遠處傳來,姬武望著帳外的暴雨,忽然輕笑:“若此戰成,這小子怕是要讓冷冬人記住,寧夏的盛夏,不止有烈日,還有能淹滅一切的洪水。”
暴雨越下越大,沈硯青看著最后一袋沙石填入水口,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狼嚎——那是劉宇發出的信號。他摸了摸腰間的狼頭刀,刀鞘上的北斗紋在火光中明明滅滅,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明知此計兇險,卻不得不賭,賭這滔天洪水能沖散冷冬的鐵騎,賭自己能在這亂世中,為祖父正名,為弟兄們復仇,為寧夏大陸劈開一條生路。
當第一波洪水沖擊沙堤時,他忽然想起陳安臨終前的話:“在戰場上,最可怕的不是狼的獠牙,是人心里的火。”此刻,他心中的火,正隨著暴漲的河水,奔涌向前,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