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妧沉默，蘇幼微善解人意地岔開話題，眼波流轉，笑道：“殿下要不我們走吧，也好早點去給公主上藥。”

輕風吹過，院服收攏，勾勒出少女青澀的輪廓，讓人生不出半分雜念。

楚明淵聞言，右手輕碰腰間乾坤袋，一盒藥膏憑空出現。他像是才反應過來般，悠悠說道：“小妧的傷確實重了些，是得上點藥。”

沉放藥膏的盒子主體由整塊的溫玉雕琢而成，入手微涼。盒身上雕刻著幾枝寒梅，數朵的淺紅花瓣點綴其間，而花蕊處則嵌著細小的紅玉顆粒，指腹撫過時，能感受到似花瓣紋路般的細微起伏，仿佛真能觸到冬日里帶著薄霜的梅枝。

楚明淵邊說邊掀開盒蓋，一股清冽藥香頓時彌漫開來，“不過……”

他話音未落，蘇幼微便一把奪過藥膏，再沒看他一眼。

她將目光落向盒中，里面的藥膏呈現出冰雪般的淡白色，質地細膩均勻，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隨著盒蓋完全打開，藥香愈發清透。其縈繞在三人鼻間，連周圍的空氣都似被凈化了一般。

蘇幼微當即用纖指輕蘸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周妧的傷處。指尖觸及肌膚的瞬間，周妧不由輕顫，只覺一陣沁涼之意滲入肌理，灼痛頓消。

她下意識地想要縮手，卻見蘇幼微杏眼微瞪，只得乖乖任其擺布。

“別動。”蘇幼微輕聲呵斥，俯身時幾縷青絲垂落，發梢掃過周妧的手背，癢得她又想躲閃。

見周妧仍不安分，蘇幼微索性湊得更近，朱唇輕啟，對著傷處輕輕呵氣。溫熱的氣息拂過剛敷上藥膏的肌膚，激起一陣奇異的酥麻感。

二人這般額頭相抵的親密姿態，引得圍觀學員竊笑不已。

楚明淵搖頭輕笑：“幼微，注意一下影響。”

話音未落，忽然察覺到無數灼熱視線。抬眼望去，只見人群中有少女正偷瞄他們，竊竊私語隨風飄來：

“公主殿下好生厲害……”

“那源紋加持也太兇悍了……”

“不過明淵殿下拿藥的樣子好溫柔……”

“沒幼微學姐溫柔……”說完，其中之一的少女輕輕吹了下同伴纖細的手。

楚明淵面無表情地轉身，心底卻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自從穿越以來，他一直以為蘇幼微是那種溫婉持家的女孩，卻忘了她還有這般不為人知的一面。

少女們那些議論他本不在意，只是……余光瞥見蘇幼微將周妧輕輕攬在懷中，一邊上藥一邊用眼神警告他——這般情景，竟比聽見那些少女心思更讓他無所適從。

“我就說注意影響吧。”楚明淵喃喃自語，卻又不禁莞爾。他的想法總是與他所說的話有些差別，人總是愛隱藏自己的內心，他也不例外。

蘇幼微仍是杏眼一橫，目光由瞪變作惡狠狠的直視：“都怪殿下，有藥怎不早點拿出來？平白耽誤這些功夫。”

“這也算給小妧的一點磨練，痛過才知珍貴。”楚明淵笑著解釋。

周妧：“？？？”

他其實并不確定何時拿出藥膏最合適，但似乎，關心總要等到疼痛發生后才有意義。

——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并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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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臺附近，少年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與少女們的矜持形成鮮明對比。

“周妧公主剛才那招也太凌厲了。”

“有源紋加持居然這么強？”

“現在你還敢說喜歡她嗎？”

“不敢了不敢了…...”

“這就慫了？”

“其實幼微學姐更溫柔...…”

“那你干脆去喜歡明淵殿下得了！”

“這樣他們倆就都是你的了。”

“倒也不是不行...…明淵殿下雖然冷了些，但確實‘俊朗’。”

“你倒是敢想！”

“想想怎么了？難道人連想的權利都沒有嗎？”

話題不知何時轉到了落敗的徐林身上。

“徐林這次可栽大了。”

“連未開脈的公主都打不過…...”

“夠我們笑他三年了！”

“不過也怪不得他，誰能想到周妧公主藏著源紋這樣的底牌？”

“原本只覺得她身份尊貴，沒想到實力也這般驚人。”

“以后看誰還敢小瞧周妧公主！”

眾人七嘴八舌間，有人感嘆道：

“雖說周妧公主不能開脈，但有源紋這等手段，足以讓人不敢輕視了。”

“這才是真正的皇女風范啊..….”

在這世道，沒有實力終究難以立足。表面上的恭敬誰都會，背地里的尊重才是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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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過后，楚明淵轉入正題，開始指出了周妧當前面臨的問題，并提供大致的解決思路。

“小妧你未能開脈，身體素質終究差些。雖說借助了鐵膚紋、輕身紋與蠻牛紋，暫時提升了皮膚硬度、身體的力量與速度，但體內臟腑、骨骼的強度仍與常人無異。那股反震之力稍一侵入你的體內，便會造成損傷。”

“不過你也無需過憂，二品之上便有強化肉身的源紋。譬如三品金剛不壞紋，便剛好有此功效。”

“當然，此類源紋在王室寶庫中，也不止收錄一道。”話到此處，楚明淵一貫平緩的語氣突然染上了幾分遲疑。

至于楚明淵為何會有，這般言至半途的遲疑——實在是王室的收藏里，這類源紋攏共也就兩道。

雖說“兩道”勉強算是“不止一道”，但終究寒酸了些。

說出去也多少有點讓人不那么自信，但也不能怪他，大周王室的狀況如此，不是一時能改變的。

想到這里，楚明淵也只能自我安慰道：“好歹比沒有強。”

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尷尬，他又補充道：“只要你加把勁，一兩年內參悟三品源紋并非難事。”

就如楚明淵所料，聽到“加把勁就能參悟三品源紋”這話后，周妧清秀的小臉頓時苦了起來，也就無暇深究他先前語氣中的遲疑了。

“我知道了，哥哥。”周妧苦笑著應道。

她秀氣的面龐皺成一團，越想越覺得楚明淵是在故意挖苦自己。隨著自己那張清秀小臉幾乎要擰出苦水來，周妧終于確信——兄長定是存心揶揄她。

而當周妧暗自揣度時，楚明淵的思緒卻截然不同。他在腦海中反復推敲著勸慰的話語，字斟句酌。

待到腹稿已成，他才準備開口。

“周妧。”楚明淵輕喚一聲，意在引起少女注意。

“怎么了，哥哥？”少女抬眸，眼中帶著疑惑。

這聲呼喚著實少見，平日里哥哥總愛喚她“小妧”，親昵又寵溺。

見目的達成，楚明淵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妹妹，溫聲道：“倒也沒什么要緊事，只是有些話想同你說，不知你愿不愿聽。”

“哥哥但說無妨，”周妧俏皮地眨眨眼，“小妧保證認真聽完，絕不走神，也絕不裝聽不懂。”

“那哥哥可要說了，可能有些冗長，你多擔待。”

少女雙手托腮，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可愛模樣。

楚明淵聲如春風拂柳：“小妧，現階段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哥哥真心為你高興，周圍的同齡人都比不上你，即便是徐林這樣開了兩脈的也難忘你項背。只是哥哥貪心，總盼著你在源紋之道上再進一步，想要你更出色些。”

“當然，哥哥說這些并不是要強迫你做力所不及的事，只是希望你能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些。”

楚明淵頓了頓，語氣愈發溫和：“所謂看得遠，并非要你苛求自己。修行之道，貴在循序漸進。若強求短期突破、設立不切實際的目標，反而會適得其反。”

“周妧，哥哥說這么多其實是想告訴你……”楚明淵注視著少女的面龐，眼中漾著欣慰的光，“你所做到的，已經遠遠超出我的預期了。”

見周妧有些暈乎乎的神態，楚明淵繼續說道：“周妧，哥哥今天話有點多，你能原諒我的啰嗦么？”

他刻意放慢語速，語調溫和，只是不想讓這場談話變成他單方面的說教。

“哥哥，小妧沒你說得那么好吧！”周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楚明淵聞言一怔，隨即失笑。

“怎會沒有？你不相信自己，還不相信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