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源界的時間本源已盡歸哥哥所有。祂窺探未來，又豈能避開哥哥的權柄。”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輕輕蕩開，說道：“至于那個圣者？在他神魂中下個暗示，不過舉手之勞——”

“屆時必讓他與哥哥一見如故。

相談盛歡之下，哪還會深究哥哥從何而來？”

楚靈晞將指尖掠過鬢邊碎發，語氣狡黠:“縱使哥哥是從天而降，他也只會當這是常理。”

說完這句話，楚靈晞揚起纖纖素手，廣袖翻飛間，案頭玉簡應聲而落，在青石地面上敲出清越聲響。

她拎起裙裾走向楚明淵，輕輕挨著他身側坐下，未束的青絲垂落在地。她托起腮，明眸盈盈，笑望著他。

“這種小事，哥哥若是不愿，還是那句話——交給靈晞處理就行。靈晞愿為哥哥分憂，甘愿代勞。”

“最多……我那‘好女兒’會對哥哥的出現略感困惑。

不過無妨，兄妹和睦，才是你們日后相處的常態。”

楚明淵凝視著身旁的楚靈晞，思緒萬千。“兄妹和睦”四字入耳，卻被他刻意略過。

雖然楚靈晞的倒反天罡確實令人不適，但他轉念一想:這個妹妹雖總是一幅跳脫不羈的模樣，說話也盡撿不好聽的說，可每到關鍵時刻，卻總能讓人心頭一暖。

她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為他出謀劃策，事事為他考慮周全，可謂是無微不至，盡心竭力。

她既已這般，索性就讓她在口頭、心理上占些便宜。

反正日后會讓她千百倍還回來。

但也正因如此，楚明淵更要開口拒絕。

首先，這本就不是必要之事，何必強求？其次，在楚明淵看來楚靈晞說得輕巧，可實際情況，未必真如她所言那般簡單，多半只是寬慰之詞。

他給出了兩點理由:

其一，能運轉萬年之大陣，怎會如她所說那般不堪？若當真如此脆弱，又如何承載祂的萬載謀劃。難道祂就不擔心計劃中途夭折？

其二，雙蓮圣者本就是諸天至強，而蒼淵在神魂一道的造詣更是登峰造極。

思及此處，楚明淵暗自忖度（duó），圣者本就具備洞悉萬物之能，要在如此強大的蒼淵的魂庭中種下暗示，豈不異于凡人在刀尖上起舞。

光是想到這些，楚明淵就已深感其中之艱難。他仿佛看見了那浩瀚如淵的圣者之力，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威壓。

想到這里，楚明淵眼中浮現出濃濃的抗拒。他怎能心安理得接受楚靈晞的幫助？

此非他所愿，更不愿見她如此涉險。

“靈晞其實不必如此費心，哥哥可以不必去的。”

“哥哥，你將此事對靈晞的種種弊端都想遍了，可曾想過其中益處？”

“哥哥，方才只說可以不去。但內心深處當真如此決斷嗎？若就此錯過與她的初遇，當真不會抱憾終身？”

“再者，哥哥可曾想過靈晞的感受？莫非靈晞就愿見哥哥徒增遺憾，為愁緒所困？”

楚靈晞連番詰問，更擺出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她今日把話撂在這里，若不能說服楚明淵，她便跟他姓。

至于輸了為何還姓楚，這你別管。

總之個中緣由不必深究，她表明態度就夠了。

“如此行事，我自是無憾了，可靈晞呢？這代價終究要由靈晞你來承擔啊！”

“哥哥，你真是矯情。既然喚我一聲妹妹，這些不都是分內之事嗎？”

“若說妹妹付出是應當，那哥哥疼愛妹妹亦是天經地義——該當如日月永恒，該當似山海久長。”

楚靈晞驟然拍案而起，纖腰一折，居高臨下的睨視著他。

“臭哥哥，整日里就盤算著這些心思！”

“你愛去不去，橫豎我是定要去的。”

“況且你心知肚明——我既曉得你心中所想，你還故意這般思量，究竟意欲何為？”

“當真以為我這般好忽悠么？”

“陪你演了半天了。”

“怎么不說話了”

楚明淵怔忡片刻，一時未能回神。

他何曾有過這些念頭？若當真如此設想，以她的能耐，早該洞若觀火。

凝望著眼前人，那強撐的倔強姿態，終究透出幾分色厲內荏的意味。

欲加之罪，其無辭乎？

垂落的青絲掃過楚明淵的手背，一縷即將消散的暖香縈繞鼻尖。

楚靈晞天馬行空的心思宛若流星飛掠，將楚明淵所有勸誡之詞都噎在喉間，生生為這份兄長式的關懷烙上了“居心叵測”的印記。

隨著紛亂的思緒漸漸抽離，楚明淵終于恍然——這已非天馬行空所能形容，用“神乎其神”才更貼切，這般心思，早已超脫常人所能企及。

這般境界，已非凡俗可解。她本就是神邸，離人很遠。

楚明淵凝視著她，沉聲問道：“這些套路，你跟誰學的？”

“再說了，我在你眼里就這么陰險嗎？”

楚靈晞依舊嘴硬，嘟囔道:“怎么不是！我這是為你好。最后問一次，去還是不去。”

楚明淵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楚靈晞，你想死滾一邊去。”

“要是滾遠點能讓哥哥開心……那我滾唄~”楚靈晞順勢往后一靠，將楚明淵一同拉倒在地，笑得沒心沒肺。

“楚靈晞你真是……欠收拾。”楚明淵話還沒說完——楚靈晞已經一腳踩上他的胸口，并開始脫鞋。

“那你來收拾我唄~”楚靈晞眨眨眼，笑得狡黠。

珠玉般的足尖從薄綢繡鞋中探出，在燭光下泛著羊脂玉般的光澤，金色的源氣附著在小巧玲瓏的足上，為其施加了三分力道，竟將楚明淵逼得仰倒在青玉地磚上。

散落的玉簡硌著后背，他莫名想起某種名貴的錦緞——也是這般冰涼沁骨，又帶著令人心悸的柔軟觸感。

寬大的寢宮內頓時響起兄妹嬉鬧聲，織金簾幔被激蕩的源氣攪得翻涌如浪，滿地玉簡隨著腳步聲叮咚亂滾。

楚明淵反手扣住那只作亂的腳踝，指尖觸及踝骨內側的肌膚，那處正在月光下流轉著如銀般明了的光暈。

“好了，別鬧了，”他制住楚靈晞無奈道，“我去就是了。”

楚靈晞笑靨如花：“哥哥覺得好聞嗎？想不想嘗一口呀？”

楚明淵登時一臉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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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夜，零碎笑罵透過錦緞程窗簾，驚得值夜宮人退避三舍。

更深露重，唯有一對剪影追逐著漏進窗柩的月光。

窗紗被夜風掀起又落下，月光在青磚上割出流動的銀斑。

夜深、不見燈熄，也不見人靜。

一些被收買的宮女昏昏欲睡，或許這就是東宮的權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