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的食堂瞬間安靜了幾分。
而與這份安靜不一樣的是,眾多吃飯的學生已經十分訓練有素地騰出了地上,甚至有人將桌子都抬得遠了些,以確保戰斗的兩人有更多的空間。
黎初拉著卡西烏迅速加入了看戲的行列,并且掏出了一份小本本,開始翻看起來。
卡西烏驚疑不定地看著那邊打起來的兩人,有些猶豫地湊在黎初的耳邊:“我記得教授說過,只允許在訓練時訓練?”
很自然的將眼前兩人這招招朝著對方要害的行為說成了是在私自訓練。
黎初意外地看了一眼卡西烏,覺得自己可能哪里小瞧了這個一路安靜靦腆的舍友。
不過黎初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比較好奇紀律委員會。”
他當然不管這兩人打架行為合不合理了,又不是他打,就算剛剛差點波及到他也不需要在意,他是真的好奇所謂的紀律委員會。
只是比紀律委員會先一步到的,是人群中突然冒出的聲音。
“這兩人怎么打起來了?”
“不知道,沒聽到他們爭論什么。”
“好像是因為自由一日?”
“自由一日的事,為什么現在打起來了?”
“不知道啊。”
“開賭了開賭了,勝率1:1,有人要下注嗎?”
“我來我來,我淺賭一下森田!”
“哈,這怎么看都是帕克贏的吧?”
“先下注唄。”
“等等,誰在這里兩頭下注,禁止!禁止!”
食堂里瞬間變得熱鬧起來,雖然這個熱鬧的方向變得有些奇怪,頗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并且無人去探究兩人打起來的真正原因,反而在某個人的號召下,開始興致勃勃的下注,賭誰贏。
拿著一個小本本的人穿梭過人群,最后不知不覺來到了黎初他們這里。
“兩位,你們也要下注嗎?”
這人是一個標準的歐洲人面孔,身材壯碩高大,在周圍一眾學生中也是格外高大的一個,卻被他有意識的躬身放低,降低了這份體格帶來的天然攻擊性。再加上他帶著雜亂的鐵灰色泡面頭發擋住了半張臉,看上去有些邋遢,更是襯得整個人頹廢,更是缺乏攻擊性。
這是……有意偽裝,還是性格如此?
大概是黎初的思索暴露了幾分探究性,對方很快看了過來,似乎是辨別了一下兩人的面孔,面色驚訝:“是新生啊!那是不知道下注誰勝率更高。這樣,就由學長來幫你們選吧!”
說著興致勃勃的就要向兩人介紹。
黎初:“……”
卡西烏:“呃,不用了,學長。”
這位不知名的學長一愣,但似乎不愿放棄,還想再勸一下,卡西烏卻拽了拽黎初的衣袖:“不好意思,學長。”
似乎是他的態度太過堅決,這位學長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只能去找下一個人了。
那人一走,卡西烏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似乎對這位學長避之不及的樣子。
黎初:“?”
見那人熱切的向其他人推銷,被對方一邊嫌棄一邊的下注后,黎初察覺到了幾分奇怪:“你認識這位學長嗎?”
卡西烏點了點頭:“很有名的一位學長。”
黎初:“?”
“這位學長,是學校有名的留級生。”卡西烏壓低了聲音,“據說這已經是第三次留級了。”
“嗯?”黎初微微歪了歪頭。這描述……好像有點耳熟?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黎初本能覺得,這大概又是一個重要NPC。
“呃,好像是叫,芬格爾·馮·弗林斯。”
還真是這人,學校里有名的無賴角色。但似乎是有什么隱藏身份,不停地被玩家們扒拉,而直到黎初因為意外死亡,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這人身上的秘密似乎還沒有被扒拉完。
當然,黎初對這人的印象,完全是來自于在游戲之初,被這人騙了一波錢的經歷。大概是對玩家來說,被NPC騙走錢什么的著實駭人聽聞了點,所以黎初對這個NPC著實是記憶深刻。
屬于每次在游戲里見到人,都要點一波【挑戰】的那種。
所以這會兒黎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在跟其他人說話的芬格爾,思索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在現實里尋游戲仇的事。但他有預感,之后應該少不了交集。
而不出意外的,這場戰斗很快引來了紀律委員會的人,是兩個穿著制服的冷面學姐,于是兩個當事人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帶走了。
可惜了,過程中沒有什么暴力沖突,幾乎是兩個學姐一露面,打架的兩人就立即停止了爭斗,十分順從的就離開了。
雖然看上去是在認慫了,但大概是對這個學校的“武德充沛”過于深刻,黎初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奇怪。那兩人,應該不是故意打架,然后故意引來紀律委員會的吧?
樂子消失后,食堂再次恢復了之前的秩序。
眾人顯然沒將剛剛的事放在心上,將食堂恢復了原狀后,眾人也重新開始吃飯。
黎初與卡西烏買了飯,直到吃完飯都沒有見到維羅妮卡的蹤影。
坐了一天的車,黎初月卡西烏也很疲憊了。兩人吃了飯就回了宿舍,早早歇息。
……
第二天的時候,黎初如約前往了心理治療室。
意外的是,當他到的時候,龍德施泰特教授也在,并在黎初進來的時候朝他打了個招呼:“你來了。”
“教授。”
“快坐吧,富山教授已經在做準備了。”
黎初看了一眼,發現了兩把椅子,但椅子之間沒有桌子,倒是周圍的墻壁上都遮著嚴實且厚重的窗簾,所以室內的燈光十分明亮,卻又恰好卡在一個不刺眼的程度。
的確很符合心理學辦公室的樣子。
龍德施泰特教授口中的富山教授很快就出現了,他看到黎初的時候直接示意他坐:“放松些,只是簡單的聊聊,順帶讓你更了解一些有關龍類的內容。不用太緊張,黎初同學。”
黎初點了點頭,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三把椅子呈現三角姿態,說是閑聊,但氛圍卻好像帶了幾分說不上來的微妙氣氛。
只是黎初還沒有琢磨出味,只是覺得眼前這坐法,多少有點眼熟……
嗯,好像家里的三堂會審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排列方式。
黎初:“……”
“雖然你可能已經知道了,但有些東西,我們還需要給你看一看。”龍德施泰特教授率先開口,“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問一下,你看過有關龍的內容后,對龍類有什么看法嗎?”
這是黎初沒想到過的話題,但他認真思索了一下,最后還是搖了搖頭:“還不太確定。”
這個問題他回答的很認真,并且依據是之前,謝菲爾德給他看那只幼龍卵的時候,那種莫名產生的想要攻擊的欲望,但他還不確定這種感覺是否正常。
在這個世界里,混血種與龍是天然的對立面,但好像也沒聽說,混血種一看到龍就本能的想殺。
敵對和敵對,還是有著差別的。
而資料里說,混血與龍類之間存在“血源召喚”,能讓血統比較高的混血與龍類產生血脈感應。但這種籠統的說法可沒提及,這種“感應”是“殺意”。
雖然不知道情況,但黎初覺得這有點不一樣,所以他謹慎的沒有說。
“沒關系,記錄在資料里的歷史畢竟只是一份文字,你有更多的時間去了解那些。”龍德施泰特教授的表情很溫和,并未要求黎初此刻做出什么答案,“但有一點我需要強調一下。我們學院是培養混血種的機構,雖說不強迫學生必須從事相關事業,但在校期間,也是要執行相關任務的。”
這一點黎初有所了解,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教授。”
富山教授笑了笑,接過了話題:“我聽說黎初同學是在與死侍的戰斗過程中覺醒的。并且一舉干掉了所有的死侍?”
黎初眨了眨眼,猜測是謝菲爾德與李安安的報告上寫的。
但兩人大概不知道,他在覺醒言靈之前就已經殺死了幾只死侍。
不過也不需要特意提及什么,只是點了點頭:“當時很驚險,我都要以為自己快死了。”
“對這次戰斗有什么感觸嗎?”
“……下次假期不去爬山了。”
“看來是個大心臟。”富山教授失笑,“能說說覺醒的過程嗎?”
黎初想了想:“很驚險吧,四只未知的怪物追著跑,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只能說覺醒的及時,要不然我就要葬身那些怪物的口中了。”
他并沒有詳細說明,但足以窺見其中的兇險。
富山教授觀察著他的表情,猜到了些許:“原來如此。確實很兇險,恭喜你活了下來,要不然我們就要失去一個優秀的學生了。你對死侍的看法呢?”
“怪物。”這次黎初沒有思考就直接給出了答案。
“之后做過噩夢嗎?”
“沒有。”倒是在夢里想起了不少前世有關游戲的事。
“校長大概會很開心。”富山教授看向龍德施泰特教授,“你們撿到彩票了。”
彩票本人:“……?”
他就……不做評價了。
“既然這樣,就不浪費時間了。”富山教授笑了笑,起身來到一面墻壁前。
這里與其他墻壁一樣,都掛著厚厚的窗簾,富山教授抬手一拉,露出了后面的墻壁。
那窗簾之后的,是一副巨大的油畫。
畫面猙獰而陰暗,在被揭開的瞬間,他們所在的辦公室的燈光都暗淡了下來,與此同時,一種莫名的威壓也開始在這片區域內擴散開來,擊得三人都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兩位教授的繃緊只是一瞬,只有黎初一直保持著繃緊的姿態。
但在這緊繃之下,黎初卻依舊抬頭看向了墻壁上的巨畫。
油畫之上,鐵青與火焰構筑成了天空,樹枝幾乎占據了整個背景的巨樹干枯死亡,像是一張密網,支撐住了天空與大地。而在這巨樹矗立的荒原之上,數不盡的枯骨堆積成山,黑色的巨獸在枯骨之頂舒展著雙翼,像是抖落那些被掛在雙翼上的骸骨,又像是在向人類示威展示,并仰天吐出深色的火焰。
這是一幅畫,但在注視著這幅畫的瞬間,他似乎聽到了凄厲的嘶吼、人類不甘的怒嚎,以及心底涌出的怪異情緒。
是什么?
是畏懼?
是憤怒?
還是殺意?
但很快,所有的情緒又歸為了死水般的寂靜。
無波無瀾,像是劇烈情緒之后蔓延而上的虛無。
這一刻,【龍】似乎不再是游戲中的boss,也不是資料里簡單記載的強大生物。
自覺醒血統,并研究游戲面板至今,黎初總算有了種,這不再單純是在游戲機中游戲的實感。
這才是,真正的龍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