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眼中的世界開始逐漸變暗，第一瓶貓頭鷹藥劑的效果要過去了，他從皮革背心上拔出第二瓶藥劑，將里面的液體喝得一滴不剩。他們已經從裸露的巖石山上離開，來到山腳下的樹林中，不用擔心狂風的問題。

狼人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巫師們緊隨其后，十名近衛軍掩護著隊伍的側翼，夏爾則帶著瑪德琳走在隊伍的中央。

奧古斯特突然停下腳步，然后掏出地圖觀察起附近的地形，整支隊伍也隨著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奧迪隆，你聞到什么氣味了嗎？”奧古斯特問。

“死亡，兩種死亡。”狼人抬起頭像狗一樣嗅了嗅空氣，“死了有一會兒的氣味和死了很久的氣味。”

“根據地圖，我們離邊防軍遭遇鹿首精的位置不遠了。”奧古斯特收起地圖，“腐爛的氣味應該就是從那里散發出來的，我們先去那里。”

狼人又嗅了起來，“走這邊。”他的腳步稍微向左偏了五度。

“你還好嗎？”夏爾問瑪德琳，“體力能跟上嗎？”

“沒問題。”瑪德琳回答的時候已經在大口喘氣了。

“等一下。”塔德烏什小聲說道，將步槍從背上取下。

他走到一棵樹干邊，將左手放在粗壯的松樹樹干上，并伸出大拇指，形成一個“L”形的槍架。然后將帶瞄準鏡的步槍架在大拇指上，調整了幾次呼吸后他扣動了扳機，“一只山羊，解決了。”

“干得好。”奧古斯特再次提醒道，“不要放過任何一只動物，曾經有巫師在獵殺鹿首精的時候粗心大意，被松鼠咬掉了耳朵。”

隊伍繼續向山谷下前進，很快他們眼前蔥綠的森林便逐漸消失了，毒氣令山谷底部的植被枯萎死去。

只剩下少數幾片枯黃的樹葉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樹干邊到處都是大量的枯黃葉片，還有昆蟲、鳥類和嚙齒動物僵硬的尸體。

近衛軍開始收集各類樣本，動物尸體、樹皮、枯葉。

在枯樹林中前進了不到三百米，狼人奧迪隆再次停下，“奧古斯特，我聞到了人類尸體的氣味，血腥味很重。”

“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了，繼續前進。”

一陣裹挾著血腥味的惡臭鉆進了夏爾的鼻腔，直沖他的大腦。

但他對這股氣味很熟悉了，在低地和普魯士行軍的日子里，時不時便會聞到尸體腐爛發臭的氣味，而且氣候潮濕，加速了腐爛的過程。為了防止腐爛的尸體造成在軍中傳播的疫病，還專門成立了一支處理死尸的部隊，他們穿著特殊的防護服，通過掩埋和焚燒來銷毀尸體。

當時夏爾的經歷都算非常幸運的了，有些被困在敵人火力封鎖線內的士兵，為了保命不得不同尸體睡在一起好幾天。

很快，第一具尸體出現在眾人眼前，一名邊防軍士兵的胸膛被一根藤蔓釘穿，然后懸掛在距離地面三四米高的樹干上。尸體的腹部被破開，滿地的內臟還有被動物啃食過的痕跡。

“皮膚僵硬，有少許綠斑。”奧迪隆走到尸體跟前，“死了差不多三十四個小時了。”

“你能聞到鹿首精的氣味嗎？”

“有，很淡，鹿首精在殺死這些士兵后就離開了。”奧迪隆說道，他又用力抽動鼻子嗅了嗅，“化學藥劑已經將這里污染過了，我恐怕無法保證追蹤的效率和成功率。”

“不用收集人體組織樣本。”近衛軍軍官阻止了部下收集邊防軍士兵的皮膚樣本，“氯氣只會進入呼吸道，無法通過皮膚接觸造成傷害，更不用說他們在毒氣潑灑前就死了一整天了，但別忘記收集蒼蠅和蛆蟲的樣本。”

“嘔——”夏爾一轉身，瑪德琳跪倒在地上，將晚餐和火車上喝的咖啡吐了個干凈。

夏爾走到她身邊，從她腰際取下水壺，擰開瓶蓋后遞給她，“漱漱口吧，但是別喝下去，否則你還是會吐出來。”

“謝謝——”瑪德琳照夏爾說的做，用水沖刷嘴中污穢后吐了出來，“該死的，我感覺這惡臭都粘在我的皮膚上了。”

夏爾拍著她的后背。其實只要沾上尸臭味，連洗澡都無法去除。

不遠處還有十多具屬于邊防軍和民兵士兵的尸體，大多殘缺不全，有被狼群和嚙齒動物啃食的痕跡。

“皮埃爾！我帶瑪德琳去旁邊休息一下！”夏爾沖喊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皮埃爾也小步跑了過來，他幾乎將自己的腦袋塞進了自己的肘窩里，看來他也忍受不了十多具被開膛的尸體一起腐爛的氣味。他和夏爾一起將瑪德琳扶到不遠處的上風口，來躲避惡臭。

近衛軍士兵們在收集完樣本后也來到了他們的身邊休息，其他巫師們也躲了過來，只有奧古斯特和嗅覺最靈敏的狼人還在尸堆中搜索線索。

他們倆花了幾分鐘，然后也從尸堆邊離開了，奧古斯特在走過來的時候還在地圖上寫著筆記，應該是在記錄陣亡士兵尸體的位置，任務結束后再找人來善后。

“這頭鹿首精是個成年雄性，而且比我們想象的要高，從腳印尺寸上判斷，有兩米二至兩米五之間，是個罕見的巨型個體。”奧古斯特向眾人解釋著目前的情況，“奧迪隆捕捉到了它的氣味，但氣味已經過去了太久，很可能不會將我們直接引向鹿首精的所在。”

奧迪隆選擇讓自己變身，他已經變成了一頭近兩米高的狼形人，尖嘴、利齒、豎起的耳朵、黃色的眼睛、尾巴，無一不是狼的特征，但他的手腳比例非常長，而且大部分時間只用后腿行走。他所穿的寬大盔甲在此刻展現出了作用，盔甲在狼人變身后很好地保護住了他柔軟的腹部和脆弱的頸部。

也不知道奧迪隆的嗅覺是不是在變身后更加靈敏。

他們追蹤著鹿首精的氣味彎彎繞繞地繼續又走了兩個小時，太陽已經有了初升的跡象。

眾人在此刻來到了任務區域的中心，這位于山谷的中央，是一片隆起的平原，由草甸和巖石構成。北側是被森林覆蓋的北側山脊，東側和西側也是森林，南側則是他們降落的石頭山，這該死的鹿首精帶他們兜了一個大圈子。

奧古斯特沮喪地讓所有人原地休息，半個夜晚的搜尋令他們疲憊不堪，而且還沒有見到那該死的鹿首精令他們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半小時后，太陽的位置更高了些，但還是被阿爾卑斯山脈中那些高聳的山峰擋住了。

就在這時，一陣激烈的槍聲在山谷中回蕩起來，一發紅色的信號彈從東北側的樹林中騰空而起，距離夏爾他們大約有一千五百米到兩千米的距離。

“停止休息，我們的戰友們需要我們。”奧古斯特興奮地站起來。

可所有人都沒有預見到接下來發生的情況。

又一發信號彈被打向半空中，但這一次信號彈的紅光照亮了北側山脊。這發信號彈距離他們的位置更近，只有一千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