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我在公寓外給你安排兩名巫師站崗，當你在城區自由活動的時候，一人會與你同路，另一人則留守公寓。”皮埃爾同夏爾一起坐在露臺上，剛才站在他身后的巫師們正將數個皮箱搬進房間中，“你所有的要求我都辦到了。”

“我去火車站詢問過從巴黎去阿蘭日堡的線路，經里昂去日內瓦，再轉車去托農萊班，阿蘭日堡就在那小鎮南側的群山中。我最近也了解過阿蘭日堡特殊技能學院，那里八月底才開學，我還有相當充足的時間。我們可以去趟尚貝里嗎？那里就在日內瓦西南方不到一百千米處，我家住在那里。”

夏爾想確保自己財產的安全，既然剛才憲兵都找上門來了，那就證明軍隊系統中都有很多人不清楚自己的去向。他們若誤判自己在戰場上失蹤或陣亡，自己那些價值不菲的家產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對此眼紅已久的鄉紳？能讓異常事務調查委員會的人陪著自己一起去，再加上自己已經成年，可以寫一份遺囑，徹底打消這群廢物的小心思。

“我今天回去向巴贊大人請示一下。去看看我幫你要來的裝備吧，如果還有其他需求，盡早提出來，出了巴黎異常事務調查委員會內的申請流程是很復雜的。”皮埃爾拿起鑷子向面前的黃銅咖啡杯中加了兩塊方糖，“將行李打包好，干我們這行，命令來得急，一線工作不可避免地要經常跑來跑去。早點習慣，做好心理準備。”

幫助皮埃爾搬運皮箱的近衛軍士兵們也離開了，公寓內只留下了夏爾和皮埃爾二人。

夏爾起身用放在皮箱上的鑰匙打開了掛鎖，那是一支包裹著油紙的嶄新步槍，全長在一點一五米左右，槍管長七百毫米，槍栓上有圣埃蒂安兵工廠的銘文、序列號和制造時間。看起來像夏爾舊世界中的MAS-36步槍拉長，加上貝蒂埃步槍的機械瞄具和刺刀座以及毛瑟式的保險。

步槍內部的機械部件與夏爾在軍隊中使用的制式步槍相差不大，不同之處在于外表的木料和金屬漆層的原料肉眼可見的更好，做工也非常細膩，都看不見一絲毛刺，應該是深度改進過的版本。

另一只皮箱中則是兩把手槍，六個備用彈匣，每個彈匣能裝十發子彈。整體設計與夏爾舊世界同時期的手槍完全不同，反倒有二十世紀上半葉的硬朗風格，像極了經典的勃朗寧M1911，不過使用的是被提前發明的九毫米子彈。夏爾還沒有在軍隊中見過這把槍械，多半是才完成設計沒多久。手槍彈匣釋放鈕后的保險旁有一行銘文，“1875型手槍，沙泰勒羅國營兵工廠制造”。

這也證明了夏爾的猜測，這兩把槍該不會都是第一批生產批次的產物吧？但愿不會出現故障頻發和工藝不過關的情況吧。兩只皮箱還裝有上百發子彈，那銅殼閃閃發光，像黃金一樣耀眼。

第三只皮箱中則是一臺三十厘米高，十厘米寬的鋼鐵工具、一柄一頭大一頭小的小錘和一只小天平以及幾枚小秤砣。

“這是什么東西？”夏爾問皮埃爾。

“變更彈頭的工具，鉛和鋼的彈頭只能殺人，而我們需要對付的敵人需要其他物質。”皮埃爾拔出腰間的左輪手槍，卸下一顆子彈，“來，我教你用。”

“你看，扁平彈頭，能讓子彈留在目標體內。”皮埃爾將那顆子彈拿到夏爾面前，“彈頭上有三道螺旋且相連的孔洞，兩個在側面，一個在頂端，你可以在孔洞內注入魔藥，然后用蠟油封印。就比如說這顆生鐵彈頭，內部填充的就是圣水和蒜汁的混合物，無論是面對鬼魂、惡魔、吸血鬼還是狼人都有殺傷力。但如果你清楚自己將面對哪一種敵人，最好使用專門對付他們的彈頭。”

“圣水，就是我們平常說的圣水嗎？能在每一個教堂里找到的那種？”

“沒錯，蒜水就是蒜汁，濃度越高效果越好。”皮埃爾將子彈塞入小錘中，輕輕敲打了幾次，彈頭便同彈殼分開了，“一定要小心彈殼中的發射藥，漏了還不要緊，就是子彈變慢了，多了就會炸膛。這就是有些巫師不喜歡槍械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的思維方式老套，比起機械他們更喜歡魔法，這也意味著他們很難跟上時代。我能告訴你經過實戰檢驗，槍械對巫師來說是相當合適的武器，只是養護過于麻煩。”

皮埃爾將復裝器放在桌面上，將彈殼和彈頭放置在正確的位置，一拉一壓便成功將子彈變為一體。

“惡魔，那不是驅魔人的職責范圍內嗎？”

“在法蘭西，驅魔并不是教會的職務，至于原因嘛，就要說到十四世紀的教會大分裂了。帝國的驅魔人駐地在蘭斯，他們總是穿著灰色斗篷，還蒙著面。他們不如教廷的驅魔人專業，所以經常需要巫師協助。”

教會下轄的各個騎士團都是驅魔人組織，其成員大多是來自意大利、伊比利亞半島和南德意志地區的虔誠教徒。他們進行驅魔儀式時使用的力量來自于信仰本身，同魔法一樣，來自于另一個世界，不過他們借用這力量的方式與巫師不同。傳說惡魔與巫師使用魔法能量來自于同一個世界，所以歷史上出現過許多次針對巫師的迫害。

因為不能運用魔法對付，無法對付有實體的對手，所以只有鬼魂和惡魔這類非實體生物才是驅魔人獵殺的對象。

“我好像在蘭斯的街頭見過他們，老百姓躲著他們走，我還以為他們得了麻風病呢。”夏爾回憶起來，“你見過被惡魔附身的人嗎？”

“沒有，我沒驅過魔，但我獵殺過鬼魂，沒有實體的敵人非常難對付。”皮埃爾將子彈重新塞回槍膛中，“你明白如何更換子彈了吧？”

“明白了。”夏爾點了點頭，“再告訴我一些關于鬼魂的故事吧，意識到這些東西與我們存在于同一個世界上，我感覺自己的前十八年好像都白活了。”

“鬼魂是半透明的，它們保持著自己死前的外貌和穿著。因為心中有某種十分劇烈的執念，靈魂依托一個被稱為‘錨點’的物體留存在這個不屬于它們的世界中，通常是它們生前所用之物，也可能是它們未被埋葬的骸骨。生鐵可以阻擋它們的行動，可以傷害它們，但無法消滅它們。只有巫師和孩童能通過自己的肉眼看見鬼魂。”

“孩童？你開玩笑的吧。”

“我認真的。”皮埃爾看著夏爾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最初鬼魂只會漫無目的地游蕩，它們還保存著生前的神智，甚至可以勸說它們放下執念，消散而去，但你必須要能看見它們，才能同它們交流。時間一長，它們便會像吸血鬼一樣，失去了人性，變得無法交流，開始襲擊周圍的活人，到了這一步只有燒毀它們的‘錨點’才能消滅它們，你肯定能在鬼魂出現的五十步之內找到‘錨點’。”

“難道無法在鬼魂殺人之前察覺到它們的存在嗎？”

“當然可以，比如說突如其來的寒冷，持續不斷的噩夢——”

“噩夢？自從搬過來之后我每天都做噩夢，不會同這個有關系吧。”

“怎么可能，我這個巫師怎么沒看見？除非，還有一種可能。”皮埃爾來到夏爾的床前，拿起他平日里睡的枕頭，將手伸進枕套內摸索著，除了棉花空無一物。

皮埃爾沒有住手，他趴在地上，拽出了一個枯萎稻草編織的小人，小人的后腦勺上用黑色的顏料涂了一個黑色的“X”，他的語氣立刻嚴肅了起來，“夏爾，立刻收拾行李，我們今天就離開巴黎。”

“發生什么了？我的噩夢同它有關系嗎？”

“別問，按我說的做就是了。”皮埃爾來到電話機前，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皮埃爾·密特朗。”皮埃爾對著電話機另一頭說道，“請幫我接通巴贊大人，告訴他我今天會帶葛勒爾先生離開巴黎，需要立刻與他通話。”

“沒錯，大人，有危險。”

“有個小稻草人藏在他的床下面，腦袋上有個黑色的X。我不清楚是不是巫毒玩偶，我不太了解那方面的知識，反正他告訴我，他搬進公寓后一直在做噩夢。”

“我親自檢查過，肯定是他搬進來之后才出現的，絕對是內鬼，大人，今天早上憲兵和警察都上門了，有人匿名舉報。”

“明白。”

“清楚。”皮埃爾將話筒遞給夏爾，“巴贊大人有話同你講。”

夏爾接過話筒，“副執行官大人？”

“葛勒爾先生，你現在聽從皮埃爾的指揮，你不用擔心你的安全，我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