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財？”回過神來的清虛子聽到一旁魏松低語，嗤笑一聲，“這點東西，算什么財。”

清虛子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區區黃家，所有家產變賣，說不定也換不了他師尊手上一柄拂塵，爐中兩粒丹藥。

魏松聞言，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些什么。

確實，就算人家想要，自己這小官小民，想給還給不起呢。

不過見識了這等豪門貴胄，他心底閃過些許火熱。

錢財他給不了，但是既然已經有了關系，魏松還有能給的東西。

那便是忠心。

‘看來分來的錢，我也不能全拿了。’魏松看也不看徑自離開的清虛子，搓了搓下巴。

想要獲得欽差的青睞，他也要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來。

“將軍，田產店契皆已收好，財貨裝箱。”他麾下小旗上前問道，“請將軍下令。”

“留下一伍，稍后同衙役交接黃家子弟。”魏松回過神來，吩咐道，“剩下的，把東西押送到高郵縣縣衙。”

“諾。”小旗抱拳領命。

隨后，騎兵前后押車，步卒肩扛手提，押送的隊伍幾乎有一里之長，浩浩蕩蕩朝著高郵縣走去。

這還是剔除了糧草這等占地卻又低價值的東西，不然魏松手下府兵，恐怕一兩趟還搬不走。

……

午后，從堤壩回返，正陪著自己女兒用膳的許北誠剛夾上兩口菜，衙役便匆匆跑了進來。

“大人，知縣大人。”

“嗯？”許北誠放下筷子，皺著眉頭掃了一眼有些驚慌的衙役，“何事如此大驚小怪？”

“大人，折沖府……”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衙役喘息幾口，終于緩了過來，“黃家被抄家了，折沖府派人讓咱們接管罪囚。”

“黃家被抄家？”許北誠豁然站起，面色大變。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高郵盤根錯節的黃家，居然在一天過后便沒了？

“黃慶豐呢？”整理片刻思路后，許北誠果斷問話，“轉運使可曾派人來過？”

“黃家三兄弟皆畏罪自殺。”衙役想了想，開口道，“至于轉運使大人，他還沒有消息傳來。”

“欽差大人啊，欽差大人。”許北誠心中難言，口中呢喃，“當真離奇……”

倒也不怪許北誠，面對黃家這種扎根極深的富紳，以知縣之位，他實在沒有多少辦法。

是，他代表著朝廷，一聲令下黃家必須好好配合。

但這并不代表著黃慶豐不能陰奉陽違，而有著轉運使作為靠山，許北誠想要掀桌子也掀不了。

回想起昨日沈易所言，聽著衙役匯報，許北誠心里猶有幾分不敢相信。

這消息就如同夢一般，讓他只覺得周遭事物不再真切。

“知縣大人，折沖府押送的隊伍馬上就到了。”衙役見許北誠面色幾番變化，小心提醒道，“您看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兩班衙役前去押送黃家罪囚。”許北誠心神從感慨中脫離，果斷開口，“把東西庫房盡數清空，典史領著賬房先生以及剩余衙役去做清點。”

“其余的，隨本官前去迎接。”

話音剛落，許北誠便起身準備朝外走去。

剛走到門檻上，他望著手中吃到一半的飯碗，拍了拍腦袋，急匆匆將其送到桌子上，然后追趕前方帶路衙役。

幾個聽到消息的官吏自縣衙各個方向匯集，當許北誠走到門口時，整個縣衙官吏盡數跟在身后。

許北誠一邊領頭前行，一邊對官吏囑咐著。

“黃家糧行，派人去接手，這等關頭誰敢渾水摸魚，直接收押。”

“去安撫其他商戶，黃家乃是謀逆作亂，高郵縣但凡規矩做生意的，無需擔憂。”

“牢房中小偷小摸的放了，騰出位置來。”

“派人給知府傳消息，順道拜訪欽差，算了，本官親自去。”

等他遙遙看見折沖府隊伍時，所有事情近乎安排妥當，跟在他身后的官吏也只剩下典史一人。

雖說許北誠被黃家壓到現在，但這并非代表他沒有實力，若沒有能耐，郭宏波又怎會看重他。

“許知縣。”魏松見了前方官員隊伍，策馬前行幾步，連忙下馬問候，“有勞知縣親自前來。”

“魏將軍，辛苦了。”兩人見禮之后寒暄片刻，望著隊伍許北誠也不想耽誤，“魏將軍請，縣衙已經籌備妥當。”

“諾。”魏松領命后揮了揮手，浩蕩的隊伍跟著典史一同朝著縣衙方向走去。

許北誠同魏松落在隊伍后方，一人牽馬，一人踱步緩行。

府兵開路，原本稍顯熱鬧的大街此刻空無一人。

“欽差大人此舉……”許北誠想要同魏松攀談，但剛開話頭，他卻是想不到任何詞來形容這抄家的舉動。

說酷烈吧，此地為官三載，許北誠也對黃家到底在干些什么有所耳聞。

可要是夸耀，許北誠同魏松相交甚淺，恐成他人口舌。

“此舉當是大快人心。”許北誠有所顧忌，魏松卻是沒有，“黃家所作所為，合該如此。”

倒不如說，有了投靠心思后，魏松心中自是堅定不已。

許北誠淺聊了幾句，沒敢接魏松的話。

但魏松眼神一轉，卻是聊起了許北誠最關注的話題：“知縣可知，這黃家究竟有多少糧食？”

“按照往年例子，糧行周轉不過千石，此地水患未消，可有八百石？”許北誠想了想，開口道。

“千石？”魏松嗤笑一聲，“黃家整整三個糧倉，皆是滿盈。”

不等許北誠眼眶瞪大，他又是悄聲說道：“不僅如此，縣內糧倉，以及宅邸之外庫房，粗略之數近乎萬石！”

“怎么可能？”許北誠失聲道，“這豈是商家所為？”

這數目的糧草，別說黃家了，要是放在沒有水患的時候，整個高郵縣也消耗不了。

哪兒有商家會做這等虧本之事。

“尋常商家自然不可能。”魏松聲音壓低，“可要算上濟民倉又如何？”

他在黃家發現了糧食袋上還有濟民倉的戳子。

“碩鼠！”許北誠咬牙切齒，但心里不禁有些后怕。

還好這黃家被欽差大人收拾了，不然，如此數目的糧食，顯然這高郵縣糧價不會再受他的控制。

而沒了約束的商人，能造成多大危害簡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