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怪沈易詫異，如今人道鼎盛，儒釋道三家宗門橫壓天下，妖獸一流自然活的戰戰兢兢，除卻少數天生強橫的，其他別說見了，哪個不是小心翼翼躲在深山老林。

畢竟，這方天地佛爺好說話，道爺可不是會靜誦黃庭的。

“你這官人好生無禮，我乃白蓮座下護教靈獸！”在謝靈韻身旁盤旋躲避的黑鳥一聽這話倒是不樂意了，呼扇著翅膀想要飛來給沈易來上一爪子。

但它注意被轉移，卻是被謝靈韻找到機會硬生生拔掉兩根尾羽。

“啊呀呀，一對奸夫淫婦，當真氣煞我也。”尾部一陣刺痛，黑鳥登時失了先手，被沈易一手抓住兩翅根，在空中無力撲騰。

“素聞妖獸肉質鮮嫩，有強身健體之效。”沈易看著仍是有些生氣的謝靈韻，說出的話卻是讓黑鳥如墜冰窖，“熱水拔毛，你我今日嘗個鮮？”

“嘎？”黑鳥從喉嚨里吐出半聲禽類喊叫后，像個木雕一樣老老實實待在沈易手中不敢掙扎。

原本還在鬧脾氣的謝靈韻也是連忙勸說道：“大人，楚烏關乎我等大事，還請大人手下留情。”

“這么說來，這妖獸還真是白蓮教的靈獸了？”沈易打量片刻手中楚烏，直接把它扔了出去。

空中翅膀撲騰半晌，楚烏再度回到謝靈韻肩膀上，老老實實梳理起羽毛來，不敢再說半句。

它自有探知險惡的手段，明白先前沈易當真有把它燉了的想法。

謝靈韻詫異打量兩眼不敢作妖的楚烏，恭敬回復道：“楚烏有夜行千里之能，壇主知曉大人之事后，特意派它來協助我等。”

沈易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有這作用，那自然是不好嘗嘗滋味了。

“既然已經聯系到白蓮教，那正好有件事需要他們配合一下。”他想了想，開口道。

“大人請講。”聽到正事，謝靈韻也不敢耽誤，果斷應聲。

“高郵縣黃家勾結白蓮教，罪大惡極。”沈易緩緩說道，眼神瞥向楚烏，“明日本官清點兵馬，抄家。”

“黃家？”謝靈韻眼神中閃過些許迷茫。

作為圣女，揚州附近同白蓮教有聯系的人她皆是知曉，可這黃家，當初確實有教眾接觸過，但卻是沒有下文。

難不成是本地堂主新發展的？

可就算如此，狀元這意思是何意，難不成是得知官府消息后，先展現自己的誠意？

見謝靈韻半天還沒想明白，楚烏顧不得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扇動翅膀拍著她的臉頰，恨鐵不成鋼叫道：“我等知曉，我等知曉。”

楚烏乃是靈獸，雖說戰力不強，但要論起人情世故，卻也遠超這不諳世事的白蓮教圣女，它被派來此地，首要目的便是成為雙方溝通的橋梁。

沈易見謝靈韻還是一副懵懂模樣，擺了擺手：“去吧，把這消息告訴你身后的人，他們自然明白。”

“遵命。”謝靈韻拱手道，隨后又是在楚烏恨鐵不成鋼的拍打中猶豫道，“天色已晚，若我現在出去，可能趕不上今日侍寢……”

沈易揉了揉眉心，無力擺手。

在楚烏尖銳的“蠢女人”罵聲中，謝靈韻腳步蹣跚朝外走去。

但出了府中，直到拐角無人處，她一把抓住楚烏，眼神認真道：“我不懂大人安排之事，但你若是再敢罵我，明日府中午飯便是烏鴉湯。”

“蠢女人，人家明媒正娶還沒行大禮，你上趕著送。”楚烏一臉不屑，“真被官宦地位蒙了心不成？”

“就算你現在爬上了床，不過是妾。”它張嘴戳了下謝靈韻的手，嘎達一聲咬到空氣，“要不是本靈獸在，你就等著遭罪吧。”

“我知道啊。”出乎楚烏意料的是，謝靈韻竟是點了點頭。

“嘎？”楚烏驚得連鳥語都漏了出來。

它原本以為蠢笨到不可救藥的謝靈韻，竟然瞇了瞇眼睛，言語中多出幾分狡黠，“所以我在催她。”

“你若是再不懂裝懂，我就跟大人一起燉了你。”

……

“黃家是惹到你了？”崔苓有些于心不忍，“即便如此，警告一番也就罷了。”

她在神都見過被抄家的人到底有多慘。

他們不過剛到揚州一日，就算同此地家族有了矛盾，崔苓也不覺得該用抄家這等手段。

她心中有些許憂慮：莫不是一朝得權，沈易失了分寸不成？

神都有太多太多得到權力后肆意妄為的人，但這樣的人通常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當年叱咤風云，逼得首輔也要退讓的周興，最后還不是死在自己的‘請君入甕’下。

沈易將崔苓摟入懷中，沒等懷中嬌軀反抗，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黃家可能知道我是假冒的。”

崔苓身體先是一僵，隨后驟然癱軟。

短短幾日，這一句話將剛從前段陰影走出，沉湎在日后相夫教子美夢中的她徹底喚醒。

她突然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

滿足她所有期望甚至還有所超出的夫君是假的，日后的美好生活也是假的。

沈易感受著崔苓無聲的顫抖，輕輕拍打她的后背安慰道：“沒關系，等黃家勾結白蓮教的消息傳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反賊，正如同沒有人會懷疑一個青云直上的狀元一樣。

沈易不會允許自己得到的權力有半點瑕疵。

崔苓被他抱起，緩緩朝著臥室走去，她身體微微顫抖，心里卻已然默許。

自唐劭被崔苓刺死，他們兩人的命運早已綁到了一起。

但回到臥室后，發生的事情卻是出乎崔苓的預期。

沈易并沒有選擇要了她，只是將她安撫好之后，獨自在新建好的浴池中洗浴一番，隨后回到床上摟著她準備睡覺。

“夫君。”崔苓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輕聲呼喚道。

沈易裝作睡著的樣子，并沒有搭理她。

現在還不是時候，單單一個黃家還不配打亂自己的計劃。

“你睜眼看看我。”崔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同恐懼伴隨而來的，是一種另類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