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水晶壁燈映得酒香四溢，李強親自給李四海斟滿茅臺，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晃出細碎光暈。

“哥，你瞧瞧這松茸！”他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枚沾著山泥的松茸，肥厚的菌蓋在燈光下泛著蜜色，“這個時節能采到七百多，也就你有這本事！”

說著便招手喚來后廚管事，轉眼間背簍就被人恭恭敬敬抬走。

“這次說什么也得付現錢！”李強掏出鼓囊囊的錢包，百元大鈔帶著油墨香散落桌面，“以前窮，欠著哥的人情，現在手頭寬裕了——”

話未說完，李四海已將鈔票收了下來。

“老規矩就行了，你我之間何必多說？。”他摩挲著酒杯，目光突然轉向李強，“對了，鐵柱和春桃呢？”

這兩人，目下已經算是他面子上的人了，既然他來了卻不出來，這種事情講到底有點蹊蹺。

李強夾醬牛肉的筷子頓在半空，喉結艱難地滾動：“這事說來話長……”他壓低聲音，瞥了眼緊閉的包廂門，“縣里有個大人物，他家小兒子上個月被蛇咬了。那傷口看著怪，不紅不腫，就是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縣醫院、市醫院都查不出病因。”

李四海握酒杯的手驟然收緊，這怎么還真的出事了？

“那個大人物發了話，讓全縣會治蛇傷的人都去試試。鐵柱和春桃聽說后，帶著草藥就去了……”李強的聲音越來越低，“結果到現在都沒回來，只托人帶話，說不找到解藥，一個也不準走?！?

話音未落，李強腰間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

他臉色驟變，摸出大哥大回撥過去，才聽了兩句，額頭的汗就順著鬢角往下淌：“您消消氣！我馬上想辦法……”

掛了電話，他癱在真皮沙發里，聲音發顫：“這人把氣撒在鐵柱身上了，說要是三天內解不了毒，就以‘妖言惑眾’的罪名抓他們！”

這話聽的，李四海也很是蹊蹺，怎么會有這等奇事？

“你不能說說情嗎？這也和我們無關啊?！?

李四海想不到，這種事情和他們有什么關系！可是李強卻面露驚恐之色，十分神秘的說道。

“哎，兄弟你不知道山外的事情，這縣城里面的人物啊！那都比市里面的人物還霸道三分。”

這李強說的，其實就是一種在后世被稱之為“縣城婆羅門”的現象，這種東西講多了容易暴斃，也就不能多說了。

簡而言之，就這一縣之地，那真的是內有乾坤，要是做事不小心，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再往上走，還有些規矩的約束，在這地方可就沒那么多的說法了，習慣欺負人的“婆羅門”，做事情可是一點下限都沒有。

“這……”

李四海也是一陣為難，這些土皇帝可不好應付，這個時候他要是束手旁觀，很可能事情壞的非常快。

“算了，我去看看吧?！?

李四海決定自己去看看，畢竟這些事他更有把握一些，而李強則表示他可以開車帶他去。

大黃現在在酒店后廚，被醬牛肉迷惑，已經記不得李四海了，也就不帶了。

這也是顯示李四海本事的時候，李強一路上還說起了這條毒蛇的傳聞。

“哎，四海哥你也別太著急，我聽說是一種無毒蛇，叫什么‘雞冠蛇’、‘野雞脖子’，咬了人！這無毒蛇咬人，怎么也把人整的要死，天底下誰能搞清楚這種事？”

他解釋了一下其中的異樣之處，李四海聽了卻神情一變。

“你說什么？‘野雞脖子’？”

李四海覺得很驚訝，這野雞脖子可是劇毒蛇啊！鄉下的老人都說，野雞脖子是劇毒，但是現代醫學到來之后，卻又把野雞脖子鑒定為無毒，乃至于是微毒的蛇。

李強點了點頭，他一路狂踩油門，現在的時代壓根不存在限速這一說。

“是啊！野雞脖子！那個大人物的孫子在鄉下玩水，被野雞脖子給咬了，省城里面的醫生說是無毒蛇，不用管！結果半夜就吐血，現在正在搶救。”

李強也知道，小時候爺爺奶奶講述野雞脖子的時候，都說是劇毒的蛇，當然現代醫學不認賬。

桑塔納在盤山公路上疾馳，揚起的塵土在車后拉出長長的尾巴。李四海倚著車窗，望著掠過的光禿禿枝椏，腦海里不斷閃過山墓中那些吐著綠信的毒蛇。

李強握著方向盤的手沁出汗，時不時瞥一眼后視鏡，嘴里還在絮叨：“那王家財大氣粗，光這別墅就占了半座山……”

轉過最后一個彎道，一座米黃色歐式別墅撞入眼簾。鐵藝雕花大門足有兩人高，鎏金門環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圍墻內，漢白玉欄桿蜿蜒著圍住一池碧水，假山上的飛檐翹角竟用真金描邊，亭臺樓閣間蜿蜒著九曲回廊，廊下掛著的紅燈籠隨風輕擺，倒真有幾分故宮御花園的派頭。

這就是縣城大人物的派頭，那真的是土皇帝，過的日子也是無比奢華。

車剛停穩，兩人就走了進去，里面的人衣著不俗，可是心里依然是百轉千回的痛苦。

還沒跨進雕花銅門，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就穿透雕花窗欞：“再治不好，你們縣醫院也別開了！”

緊接著是瓷器碎裂的脆響，驚得廊下的畫眉鳥撲棱棱撞鳥籠。李四海與李強對視一眼，只見李強額角的冷汗又滲了出來，伸手去推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門剛推開半扇，濃烈的中藥味就撲面而來。雕龍畫鳳的客廳里，穿白大褂的醫生們縮在墻角，院長額頭貼著創可貼，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

正中央，一個國字臉男人叉腰而立，藏青色中山裝的紐扣幾乎要被繃緊的胸膛掙開，這就是縣城里面的大人物。

“小強你來了？你邊上的這是誰？”這大人物轉頭盯著李四海，目光像兩把淬了毒的刀，“穿得破破爛爛，莫不是來騙吃騙喝的？”

“您信我！”李鐵柱突然從人群里沖出來，工裝褲膝蓋處還沾著泥點，“我哥和山神認識！山里的毒蛇猛獸見了他都得繞道！他啊，肯定能治好您兒子?！?

李四海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立刻捂住李鐵柱的嘴。

“別亂說，哪有什么山神？”

他這么一做，這人反而有幾分好奇，李強這時候遺憾成為小強，卻也是上去賠笑。

“張老，我怎么敢做這種事？這次跟我來的人叫李四海，他要是治不好，整個世界都沒人能治好了。”

這李強，說道李四海的時候，那也是忽放狂言，讓李四海措手不及，看起來眼前的幾個，都有點神化李四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