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溪定睛看去，只見戲臺上貼著一張大紅紙，寫著《鍘美案》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怎么了？”沈君臨察覺到她的異常。

宓溪遲疑片刻，聲音壓得很低：“露天戲臺演這出戲不太合適。梨園有規矩，野外不能唱包公戲。”

“這是什么講究？”沈君臨饒有興趣地問道，目光溫柔地望著她。

宓溪抿了抿唇，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講過的故事：“因為......”她頓了頓，“會驚動某些'東西'。傳說野外唱包公戲會引來冤魂索命，戲子們根本應付不了。輕則大病一場，重則......”她沒有說下去。

沈君臨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宓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急忙補充道：“我也是聽老人說的，現在這些規矩早就沒人在意了。”

天色漸晚，兩人找了家清靜的小館子用餐。店里的裝修很普通，卻收拾得干凈整潔。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雖然不是名家之作，但也頗有意境。

“這家的醋溜白菜很有特色。”沈君臨翻看著菜單，“要不要嘗嘗？”

宓溪點點頭：“好啊，我也想嘗嘗當地特色。”她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茶水，“待會兒我來付賬。”

沈君臨笑著搖頭：“我請你。”

“不行，”宓溪堅持道，“這次是我讓你幫忙來辦事的，怎么能讓你請客。”

沈君臨無奈地笑了笑，不再堅持。

酒足飯飽后，兩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夜幕已經降臨，街道兩旁的燈籠被點亮，將整條街染上了一層暖紅色。

突然，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她穿著略顯破舊的粉色連衣裙，手里捧著一束鮮花。她怯生生地來到沈君臨面前：“哥哥，挑束鮮花給姐姐吧。”

沈君臨溫和地問：“多少錢？”

“五十塊一朵。”小女孩的聲音很輕，眼睛卻一直在四處張望。

“這也太貴了！”宓溪驚呼。”

小女孩眼珠轉了轉：“哥哥這份情意最珍貴。再說這是玫瑰花，不是野花。”

沈君臨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我買一朵。”

宓溪連忙攔住他：“別被騙了，這種花最多十塊錢。”她蹲下身，平視著小女孩，“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人讓你來賣花的？”

小女孩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轉身就要跑。宓溪下意識抓住她的胳膊，卻看到了觸目驚心的淤青。

“誰打你了？”宓溪厲聲問道。小女孩發起抖來，掙扎得更厲害了。

沈君臨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的異常，幾個形跡可疑的男人正在緩緩靠近。他立刻拉住宓溪的手：“我們先離開這里。”

兩人快步穿過擁擠的人群，甩開了那些尾隨的人。宓溪的手心全是冷汗：“得報警，那孩子明顯被人控制了。”

“等出了鎮再說。”沈君臨環顧四周，“這里不安全。”

他們來到戲臺前，臺上正演到包公出場。渾厚的唱腔響徹夜空：“剛正不阿斷案堂......”

戲臺子前擠滿了看戲的人，臺上的鑼鼓點敲得震天響。宓溪站在人群中，不著痕跡地掃視四周。昏黃的燈光下，幾個形跡可疑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們跟了我們一路了。”沈君臨湊近宓溪耳邊，聲音很輕，“看來是不打算善罷甘休。”

宓溪微微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臺上。秦香蓮扮演者身著戲服，粉墨未干，正拜倒在地痛訴冤情：“叩見青天大老爺！”

包青天扮演者剛要開口，一道刺耳的斷裂聲突兀響起。

“砰！”

懸掛著鎂光燈的木柱轟然倒塌，火花四濺。驚呼聲此起彼伏，人群開始騷動。

宓溪下意識抬頭，原本晴朗的夜空竟在瞬間烏云密布。

一陣詭異的狂風突然呼嘯而至。

“嗚——”

凄厲的風聲似鬼泣似魔嘯，撕扯著每個人的耳膜。臺上的布篷被生生掀翻，觀眾們的帽子紛紛被卷入半空，在風中打著旋兒。

“招魂雨！”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失聲驚呼，“是招魂雨！”

宓溪心頭一緊，這個傳說她再熟悉不過。當年包拯途經此地時，遇到一陣怪風刮走官帽，后來查明是冤魂作祟。從此以后，每當此地有冤情，唱包公戲時必起招魂雨。

臺上的演員們慌亂四散，只有鑼鼓班子仍在堅持演奏。這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一旦開戲，萬不能停。因為開戲之時，不僅是給人看，更是給鬼神聽。

風勢愈發猛烈，整個戲臺的竹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啪啪啪！”幾根竹竿接連斷裂，碎屑紛飛。

混亂中，宓溪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那幾個鬼祟的身影借著人群騷動，正在悄悄靠近。

“他們來了。”沈君臨眉頭微蹙，“看來是想趁亂動手。”

對方顯然早有準備，幾個壯漢分別堵住了退路。他們裝作慌亂的路人，實則步步緊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突然從天而降，重重摔在宓溪面前。漆黑的地面瞬間蔓延出蛛網般的裂痕。

“冤枉啊！”

凄厲的哭聲震得人心發顫，周圍的空氣驟然降溫。地面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白霜，仿佛寒冬突至。

黑霧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頭上血流不止，暗紅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半截眼鏡還歪歪斜斜地掛在鼻梁上。她的衣服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怨煞之魄，命數線50】

那些圍上來的壯漢頓時僵在原地，臉上的獰笑凝固成驚恐的表情。有人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冤枉啊！”厲鬼又磕了一個頭，額頭撞擊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宓溪愣住了：“你......你找錯人了吧？包青天在臺上呢。”

“我的女兒......”厲鬼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沾滿泥土的錢包，用力扔在宓溪面前。

宓溪彎腰拾起錢包，里面有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那個賣花女孩，她正甜甜地笑著，身邊站著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和眼前的厲鬼一模一樣。

“你是她媽媽？”宓溪喉嚨發緊。

厲鬼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濃重的哭腔：“他們......拐走......我找......殺......”

每說一個字，周圍的溫度就降低一分。地上的霜層越結越厚，寒氣刺骨。

宓溪瞬間明白了。這個可憐的母親為尋找被拐的女兒，卻遭人滅口。死后怨氣不散，化作厲鬼徘徊人間。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宓溪攥緊了拳頭。

厲鬼露出欣慰的笑容，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夜色中。

眾人這才驚醒，轉身就要逃。宓溪正要追，沈君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別急。”沈君臨目光沉穩，“讓他們帶路。”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這些人肯定和人販子有關系，我們跟著他們，說不定能找到他們的老巢。”

幾個人分頭逃竄，慌不擇路地在街巷中穿行。最后，他們進了一家茶館。

她和沈君臨躲在暗處，“應該就是這里了。”沈君臨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