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驅使他猛地睜開眼睛，卻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狐眼。那雙眼睛仿佛有魔力，將他的意識拉入無盡的深淵。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從幼年到現在，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他看見自己在倭國的海邊長大，看見自己加入大名的隊伍，看見自己跟隨將軍渡海而來。每一個畫面都清晰如昨，卻又遙遠得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

蘇瑾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的回憶甘甜可口，可惜，你們空手而歸了。”

黑衣人渾身疼痛難忍，憤怒地瞪著她，“你竊取我腦海中的畫面！”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卻掩飾不住其中的恐懼。

“怎么能說是偷呢？”蘇瑾輕笑著從他身邊站起，裙擺在地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看的。”

她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在黑衣人眼前晃了晃。紙上隱約可見海島輪廓的線條，還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標記。燭光透過紙張，將那些線條映照得忽明忽暗。

黑衣人瞳孔驟縮，拼盡全力想要抓住那張圖紙，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冷汗順著他的額頭不斷滑落，打濕了身下的地板。

“你們以為這東西在趙風手上？”蘇瑾將圖紙收回懷中，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看來你們對誰都不夠信任啊。”

她緩步走到房間另一端，手指輕輕撫過墻上的燭臺，“你知道的還沒我多，東港那邊不是還有一份圖嗎？”

黑衣人下意識接話，“要不是忠馬永信死前將圖燒了，小忠馬君又被你們抓住……”話說到一半，他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他急忙抬手摸向耳朵和眼睛，卻發現一切正常。沒有血，沒有針，甚至連疼痛都消失了。

蘇瑾手中輕輕搖晃著一根稻草，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將那根稻草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找這個嗎？”

黑衣人這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怒吼著撲向蘇瑾。然而還沒等他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腳踩在地上。

“既然清醒了，那就說說，究竟幾個人登上了岸？”蘇瑾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黑衣人咬緊牙關不作聲。

蘇瑾點了他幾處穴道，疼痛瞬間席卷全身。黑衣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著，卻仍然緊咬著牙關。

“說了，我讓你痛快死。不說，就讓你生不如死。”她蹲下身，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這里是大明，不是倭國，沒人會知道你說了什么。”

就在這時，黑衣人突然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鮮血頓時從他口中涌出，染紅了地板。

趙煥連忙上前查看，但已經來不及了。“小師叔，他活不成了。”

蘇瑾皺眉，“確認那份藏寶圖化為灰燼便可。”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遺憾，但更多的是冷靜。

黑衣人含糊不清地說著最后的狠話，“大將軍必定讓你們血債血償……”鮮血從他口中不斷涌出，聲音越來越微弱。

蘇瑾俯身，一字一頓道：“那些財寶屬于我大明江山。再敢來犯，不管是哪位大名將軍，我都讓他碎骨成灰。”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你放心，他若來，主仆二人終將在黃泉路上重逢。”

黑衣人瞪大雙眼，眼中的光芒漸漸消失，終于斷了氣。

趙煥念了一段超度經文，紅狐和蕭環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房間里彌漫著血腥味，讓人作嘔。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懷琮推門而入，神色焦急，“門外站著三名錦衣衛大人……”

蘇瑾點頭，“我知道。多謝你沒有說出我們。”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有事相求，”懷琮猶豫片刻，內心滿是掙扎，“若人染上從內向外的尸毒，可有救治之法？”

蘇瑾眉頭微皺，“尋常尸毒都是從外染入，除非……”她的聲音突然停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噬元蠱？”蘇瑾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疑惑。

懷琮原本低垂的眼眸猛地亮了起來，“道長知道這種蟲？”他快步上前，衣袖上的水珠隨著動作滴落在地上，“可知如何醫治此癥？”

蘇瑾搖了搖頭，。這噬元蠱的毒性她倒是略知一二，但要說完全解決，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御醫院就沒有辦法嗎？”她試探著問道。

懷琮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我的真實身份你已然知曉？”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警惕。

“你姓沐，又有錦衣衛尋你，不是云南沐王府的人是什么？”蘇瑾直言不諱，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對方臉上，觀察著他的反應。

“噓——”懷琮連忙壓低聲音，四下張望了一番，確定沒有其他人后才繼續說道，“我不過是個國公府罷了，不是王府。這是在中原，還請道長慎言。”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閃爍，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顯然對這個話題十分敏感。蘇瑾看在眼里，心中了然。這沐家子弟倒是個明白人，知道避諱。

“染了尸毒的是誰？”她換了個話題。

懷琮的表情頓時變得為難起來，“這個……恕我不能相告。”他低下頭，聲音里帶著歉意，“但御醫院確實無能為力。”

蘇瑾沉吟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瓶身上有道道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青光。這枚解毒丹乃是大師兄親手煉制，她本想留著防身，但看著懷琮焦急的神色，終究還是遞了過去。

“這丹藥救不了命，但能減輕痛苦。”她又取出幾張靈符，紙張泛黃，上面墨跡未干，“這是靜神符和驅毒符，驅毒符需溶于水服下。”

“喝符水？”懷琮接過靈符，眉頭微皺，顯然對這種方法有些懷疑。

“貧道的靈符你且放心使用。”蘇瑾語氣平靜，“若非你方才幫我們擋住錦衣衛，這些東西我是斷不會給你的。”

懷琮小心翼翼地將丹藥和靈符收入懷中，抬頭看向蘇瑾，有些猶豫，“那……咱倆這算是結交了嗎？”

“自然。”蘇瑾抱拳，“貧道三玄山蘇瑾。”

“在下云南沐懷琮，祖籍定遠。”懷琮展顏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真誠。

院門忽有響動，懷琮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他向蘇瑾等人告辭，輕輕拉開門閃了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他好像對小師叔特別親近。”微虛笑道，眼中帶著幾分促狹。

蘇瑾沒有答話，只是看著門外漸漸停歇的雨幕出神。這懷琮，倒是個有趣的人。雨水沖刷著廟前的石階，帶走了方才留下的腳印。

夜色漸深，山神廟內點起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照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趙風躺在角落里的草墊上，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