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迫不得已，只能對你態度惡劣點，讓你受委屈了！”

青苔臉上堆砌出濃濃的歉意，甚至用那帶著粘液的手看似不經意地拍了拍武塵的胳膊。

武塵只覺得一股冰涼濕滑的觸感落在皮毛上，頓時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排斥，渾身雞皮疙瘩。

“但這都是演戲給那墨鱗看的，都是為了咱倆好，讓你好辦也是為了給青眼統領一個交代。

至于私下里……咱們都是小妖怪，就別管、也別管那些統領的爭斗，你我便以兄弟相稱！

日后可要互相照應……”

青苔繼續說道，拍完還不忘嫌棄地看了一眼武塵懷里的石杵：

“哎，墨鱗那穿山甲，懂什么丹道？就知道找王八蓋子和石頭疙瘩！

看看它給你帶的什么破玩意兒！連個趁手的工具都沒給準備，硬塞根兒攪……”

武塵本來是冷眼聽著，裝著一副聽進去，慢慢放松警惕的樣子。

可當聽到這不知是青蛙還是蟾蜍的妖怪，竟要貶低石杵、甚至還要口出污言穢語時，連忙出言阻止道：

“青苔兄慎言！這是大王所賜……”

雖然武塵并不在乎這只剛認識的妖怪的死活。

可若是讓著話穿出去，難免要牽連到自己……

“咳！大王賞的……嗯，這古樸石杵，古樸石杵！委屈老弟了！”

青苔一聽此言，當即嚇了一跳，趕緊把那差點脫口而出的“攪屎棍”咽了回去，強行改口。

只是先前那語氣里的鄙夷卻是已經來不及收回去了。

不過那青苔也是個老妖怪，很快就按下不提，開始轉移話題對其拉攏道：

“老弟你別看哥哥我剛才那樣，其實哥哥我最是愛才！

大王親自考校通過的丹師啊，本事能差得了？

你還如此年輕就能通過大王考較，比我這不成器的老鬼強多了！”

青苔繼續熱絡地說道，一雙鼓眼充滿“真誠”地看著武塵。

“以后在這丹房里，有啥需要幫忙的，盡管跟哥哥說！

比如爐火不夠旺、藥材找不到好的、被人刁難了什么的……

誰要是敢刁難你，你就來找我，保管讓老弟你順順利利！”

“至于這破爐子……”

青苔嫌棄地用腳尖踢了踢長滿苔蘚的爐足，然后又朝武塵擠出一個充滿“關懷”的笑容：

“這只是權宜之計，僅僅是暫時的！

老弟你且忍耐些時日，等風頭過了，哥哥我再找機會，想辦法給你換個敞亮些的位置！

咱們誰跟誰啊？都是為大王煉丹的自家兄弟！”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仿佛剛才那個惡語相向、刻意刁難的不是它青苔，而是另一個無關的妖怪。

它不但把剛才的行為全歸結于派系傾軋下的“不得已”，還立刻以“哥哥”自居，擺出一副要為武塵日后鋪路、遮風擋雨的姿態，極盡安撫拉攏之能事。

武塵聽著這前后反差巨大的話語，看著眼前這張寫滿虛假熱情和精明算計的粘膩面孔，心中冷笑連連。

但話又說回來，自己遲早是要晉升練氣七層的。

恐怕到那時候，墨鱗是看不得自己和其平起平坐的。

如此一來，自己就可以借助青苔和青眼與墨鱗的互相爭斗，獲得喘息之機，進而晉升……

既然需要互相利用，自然就沒必要鬧的太僵。

于是武塵努力擠出一個帶著感激、又有些困惑和受寵若驚的復雜表情，一副靈智不高的樣子般，半懂不懂道：

“……原來如此……倒是……小妖錯怪前輩了！

原來咱們黑風山還有這般大的學問，真是多虧了青苔前輩指點……”

武塵臉上帶著青澀的困惑和恍然，一副初來乍到、心思單純的樣子。

青苔看著眼前既青澀天真又帶著一臉感激畏懼的小兔子，心中不禁異常滿意和自得。

剛入道的小妖就是好騙。

是墨鱗統領引入山的又能如何？還不是任由自己隨便拿捏，說什么便是什么，丹房照樣自己說了算……

“你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還不懂，讓為兄給你說道說道……”

青苔見這只小兔子似乎很好拿捏，又“熱情”地叮囑了幾句丹房“注意事項”，便佯裝要去整理藥材，讓武塵熟悉爐子去了。

武塵又四處轉了轉，很快便借口丹房已經熟悉的差不多了，離開了丹房。

然而，就在武塵剛走出丹房區域不遠，

在一處僻靜岔道的陰影里，一個旁大的、覆蓋著黑色鱗甲的穿山甲，忽然無聲無息地鉆了出來——

正是墨鱗！

它顯然并未真正離開，而是在此等候。

墨鱗的豎瞳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它沒有客套寒暄，聲音低沉直接，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白塵。”

武塵心中一跳，面上立刻顯出恭敬，停下腳步行禮：

“統領大人！”

墨鱗審視著它，目光銳利，仿佛要看穿它的心思：

“你……除了那蘊靈丹，可還懂得煉制其他丹藥？

是否有……未曾獻出的丹方？”

武塵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位的用意，頓時被問的有些懵。

不過心思電轉之間，它還是決定回答的保守一些，給自己留條后路：

“回稟統領大人！”

武塵語氣帶著惶恐和坦誠：

“小妖之前只是荒山小妖，也只是非常偶然巧合，才弄到的蘊靈丹煉制之法，實在……再無其他手段。

之前能煉出，已經是托了妖神賜福，實在是沒有別的丹方了！”

它說得很急，仿佛生怕墨鱗不信，臉上甚至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一絲慚愧和后怕。

武塵注意到，當它說出“再無其他手段”、“沒有別的丹方”時，墨鱗緊繃的豎瞳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放松？

就連其緊握的鱗爪似乎也微不可查地松開了一些。

這份“放心”來得如此直接且隱秘，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武塵之前對墨鱗抱有的那一絲“同陣營”和“提攜”的幻想。

武塵徹底明白了：

這位墨鱗統領需要的，只是一個受控的、沒有太多額外價值的、能夠聽話煉制它所需丹藥的工具！

而且由于自己會煉制丹藥，還對它尤為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