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塵轉身離去，同時開始思索對策。

那蛾妖絕非善與之輩，必然正隱在暗處虎視眈眈，時刻防著自己！

更棘手的是，它那無數子子孫孫，也就是諸多靈蠶與小蠶蛾，恐怕早已遍布莊園各處，如同無數雙隱形的眼睛，監視著每一寸土地！

自己若是貿然行動，恐怕第一時間就被其發現！

“不行！”

武塵心中暗道：

“硬闖等同于自投羅網，必須暗中行動……”

更關鍵的是要找到那只蛾妖。

問題是沈家養了那么多蠶，蠶蛾無數，自己又該去哪里找？

武塵不禁抽了抽鼻子。

隨即頓時隱隱嗅到，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屬于蛾妖的獨特氣息。

忽然間，這氣息令武塵意識到另外一件事——

“我既然能嗅到那蛾妖，那蛾妖自然也嗅得到我……”

這個念頭讓它心頭一凜。

“我要靠近莊園，甚至要靠近它的藏身之處，首要之事就是遮掩掉我身上這份‘兔妖’的氣息，讓它變成莊園里最常見、最普通的存在！”

至于如何遮掩……

武塵沉思起來。

打殺野獸用其血？

不行，血腥氣更重，反而暴露。

找些草木汁液？

氣味太淡，不一定有效……

它腦中飛快地閃過作為兔子過往的經驗……

“污泥……草木灰……”

武塵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定計：

“既能遮掩本身氣味，又能助自己融入人間煙火，這兩樣簡直就最好不過！”

武塵不再遲疑，立刻行動起來……

不久后，

它尋到了一處濕潤的泥塘，毫不猶豫地翻滾下去。

接著不顧骯臟的滾了起來，讓溫潤粘稠的淤泥徹底包裹住毛發，連臉都沒放過，只留下呼吸和視物的眼孔……

不到幾個呼吸，濃烈的土腥味便徹底取代了原有的兔子氣味。

但武塵覺得還不夠——

泥腥味雖覆蓋了兔味，卻也顯得突兀。

它又悄無聲息地潛入莊園附近一戶莊戶人家的后院，趁灶膛余溫尚存，將沾滿泥漿的身體在冷灰里又打了個滾。

草灰的焦糊氣味迅速滲入泥漿中，兩種氣味奇異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既像陳年污泥又像老灶臺的奇特復合味道。

“這下子，大概……行了吧？”

武塵努力嗅了嗅自身，除了泥灰土灶味，幾乎聞不到別的。

這讓它心中稍定。

“即便它能嗅到一絲異常，也只會以為是莊園里某處角落的污泥或者哪個燒火丫頭的氣息，不至于立刻警覺是外來的妖怪……”

……

夜色正濃。

一輛滿載新鮮桑葉的牛車正慢悠悠地駛向沈家莊園后門。

武塵趁著運貨的莊漢睡意朦朧，打個哈欠的功夫，在牛車經過一簇高草時，立刻從草叢里跳出來，一閃跳到車上，穩穩蜷縮進桑葉堆的最深處。

一藏好后，它就立刻收斂了所有法力波動，連最微弱的神念也不敢放出。

只側頭將那雙長耳緊貼在車板上，全力捕捉著馬車周圍及進入莊園后的每一絲聲響……

車輪碾過青石板，進入院墻。

家丁們緊張的低聲議論傳入耳朵；

偶爾夾雜著幾聲帶著恐懼的犬吠，旋即被主人喝止；

還能聽到遠處巡夜家丁拖沓的腳步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希望能騙過那些眼線……”

武塵安靜地茍在散發清香的桑葉堆里，默默等待，如一塊沒有生命的泥塊。

最終牛車停了下來，那車夫直接將桑葉倒進滿是桑葉的庫房里，就又拉著車漸漸遠去。

武塵微微松了口氣。

接著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莊里的每個動靜，分析著那妖怪的下落。

如今敵明我暗。

只等那妖怪現身，自己就悄悄靠近，然后突然一個偷襲將其擊殺……

時間流逝。

只一個時辰不到，莊園某個角落的說話聲，漸漸引起了它的注意——

“白郎！”

“你可嚇死人家了！”

“昨天莊上出了妖怪，我還以為你被……”

……

一個夾雜著緊張、興奮，卻又莫名嬌柔的聲音，穿透嘈雜的背景，格外清晰地被武塵的耳朵捕捉到——

這是方才沈夫人的聲音！

她似乎在某個房間的窗口附近，聲音刻意壓低了，但那份刻意壓低的急切反而更顯突兀：

“……哎呀，白郎，你莫急……老爺他剛帶著人往西邊巡去了，說是邊界外也疑神疑鬼的……一時半刻回不來……”

“……”

靜默，只有衣料摩挲發出的細微聲響。

“是是是，知道你委屈…這死老鬼，今天也不知吃了什么槍藥，疑神疑鬼的，看我回頭……”

沈夫人語氣帶著嗔怪和討好：

“好了嘛……喏，這不是都依你了嗎？讓我好好疼疼你……”

接著，便是更細微、更曖昧的，如同輕吻般的吮吸聲和喘息聲。

……

武塵雙眼一瞇，心中越發確定事有詭異——

這沈夫人跟人私會也就罷了。

可怪就怪在，那里的聲音居然全程只有沈夫人的！

那個所謂的“白郎”，竟然一個字都沒有回應過！

只有沈夫人一人在那兒熱情似火，自言自語，活像在演一出獨角情戲！

偏偏沈夫人始終都沒有發現其在自言自語，反而一直在跟某不存在的人說話……

這種詭異的景象，在“白郎”存在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陰森和不協調。

武塵雙目驟然一亮，滿是喜色！

剛才它還在擔心偌大莊園蠶蛾遍地，要找出目標如大海撈針。

畢竟沈家以蠶絲立足，尋常蠶蛾何止萬千？

可現在哪里還要費心尋找？

如此詭異絕倫的場景，偏偏又發生在妖怪氣息尚未散盡的莊園核心，而那個“白郎”始終不言不語……

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呵……”

武塵心中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

“這妖怪真是厲害，居然連莊園的女主人也都……”

這“白郎”十有八九便是那蛾妖所化！

它竟如此大膽而狡詐，化成情郎模樣迷惑沈夫人，既能通過沈夫人操縱整個莊園，又能以沈夫人閨房為堡壘藏匿行蹤，堪稱絕妙！

要知道，這可是沈夫人的房間，等閑家丁根本不敢靠近打擾，哪里還有人敢搜查？

武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鉆出桑葉堆，神念悄悄散播開來，查探附近——

這里位于建筑區的某處，附近并未栽種大量桑樹，也并沒有蠶室，因此也暫時沒有發現那些能充當眼線的白色靈蠶或小蠶蛾的蹤跡。

天助我也！

確認沒有對方的眼線后，

武塵才開始朝沈夫人的房間悄悄靠近：

建筑陰影、墻角、石階……

每靠近一步，那詭異的喘息和吮吸聲就清晰一分。

片刻后，

武塵忽然在樓下陰影中停下。

它耳朵微微一側，聽到那沈夫人壓低了的聲音，正從二樓亮著燈的窗子傳來。

沒錯，就是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