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生蟬蛻》
- 我的骨骼刻著你的墓志銘
- 薛衍聲
- 1687字
- 2025-04-21 13:32:40
血珠凝成的生辰八字突然炸開,井水裹著記憶碎片灌進鼻腔。我仿佛同時存在于兩個時空——二十年前的阿杰父親正用匕首抵住自己喉管,而現在的我攥著合二為一的血玉蟬,青銅井壁的眼珠紋路全部轉向我的心臟。
三爺腐爛的指尖離我眼球只剩半寸,他耳孔里鉆出的玉蟬觸須突然僵住。井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那些眼珠紋路開始滲出銀色水銀,在空中交織成西夏樂伎的輪廓。樂伎懷抱的琵琶迸出金石之音,三爺的皮膚應聲龜裂,露出底下玉化的骨骼。
你才是...最后一個祭品...“他的復眼映出我手中完整的血玉蟬,玉蟬翅膀正在高頻震顫。我突然明白阿杰為何拼死送我入井——這口井根本不是逃生通道,而是血祭儀式的最終祭壇。
水銀幻化的樂伎突然裂成上千顆汞珠,每顆珠子里都映出不同死狀的人影。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防毒面具早已不知去向,汞蒸氣灼燒著氣管。當第一顆汞珠貼上手腕時,背包側袋突然發燙,那本從古董店帶出的《西夏譯經》正在自燃。
焦黃的紙頁在火中顯出血色批注,那些歪斜的黨項文在汞霧里懸浮重組。我咳著血沫念出浮現的文字:“以蟬蛻代己身...“燃燒的經書突然裹住血玉蟬,玉蟬發出瀕死尖嘯,井壁眼珠接連爆裂。
三爺玉化的軀體在尖嘯中崩塌,他顱腔里滾出枚青銅密鑰,正好卡進我鎖骨處的燒傷疤痕——那是七歲時被神秘香灰烙下的印記。劇痛讓我幾乎咬斷舌頭,但更恐怖的是頭頂傳來的崩塌聲,整座溶洞開始垂直下陷。
攀著井壁菌毯爬回墓室時,阿杰的尸體正掛在星軌儀上。他的胸腔被掏空,電子紋身沿著肋骨形成全新星圖,心臟位置嵌著半塊玉化的蜘蛛蠱。我掰開他僵硬的手指,掌心里攥著張染血的拍立得——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盜墓隊,站在C位的年輕人頸間掛著雙蟬玉佩,眉眼與我鏡中的模樣驚人相似。
墓室穹頂突然透進天光,二十八宿銅鑄星官接連墜落。我躲過砸下的危月燕雕像,背包卻被鬼金羊的角刺穿。裝備散落的瞬間,防風打火機引燃了泄露的燃料罐,火浪沿著人面蛛玉片竄上青銅棺槨。
烈焰中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九條鎖鏈齊齊斷裂。棺蓋掀開的剎那,我看見墓主金冠下的臉——那分明是戴著黃金覆面的我自己。尸身手中握著的青銅劍突然飛旋而起,劍柄饕餮紋睜開第三只眼,瞳孔里流轉著墓室崩塌的倒計時。
接住劍!“熟悉的聲音在腦后炸響。轉身看見阿杰的尸體正在說話,他的聲帶振動激起電子紋身發光,“用你的血開刃!“我毫不猶豫割破手掌,血珠淋上劍身的瞬間,整座墓室的時間流速突然減緩,下落的碎石懸停在半空。
劍柄第三只眼射出光柱,照亮壁畫暗格里蜷縮的玉俑。那具和我面容相同的玉俑心口插著匕首,刀柄刻著三爺的本名。當劍尖刺入玉俑眉心時,地底傳來冰川開裂般的巨響,頭頂巖層裂開一線生機。
攀出墓穴的瞬間,戈壁朝陽刺得人眼前發黑。腰間別著的血玉蟬突然發燙,回頭看見整片雅丹地貌在塌陷,流沙漩渦中升起巨型菌絲塔。那些熒光綠的尸菌瘋狂增殖,菌蓋上浮現出所有死者的面孔。
防風打火機點燃最后一塊燃料布扔進菌塔,爆炸氣浪把我掀飛五米遠。熱風中飄來帶血的布條,上面是阿杰用電子紋身最后的電量燒灼出的遺言:“玉蟬飲夠九人血就會反噬宿主,快找黑水城...“
沙暴毫無征兆地降臨,我捂著滲血的鎖骨在風蝕蘑菇巖間狂奔。電子表早在墓室里就停止了走動,但日晷般的巖影提示我正跑向死亡螺旋——每處巖洞都傳出三爺的冷笑,每塊礫石都嵌著人面蛛碎片。
當血玉蟬開始振動時,我發現自己回到了古董店后院。樟木箱上的銅鎖自動彈開,箱底壓著阿杰父親的工作證,簽發日期是1947年。證件照上的男人戴著礦燈帽,背景里若隱若現的青銅門與我炸毀的墓門別無二致。
后院古井突然泛起漣漪,井水倒映出的不再是天空,而是菌絲塔內部景象——九具水晶棺懸浮在菌蓋中,每具棺槨都躺著與我面容相同的人。最新那具空棺的銘牌上,西夏文正緩緩滲出我的生辰八字。
血玉蟬在此刻裂成兩半,半塊墜入井水激起青銅編鐘的幻聽,半塊融進鎖骨疤痕形成蟬形胎記。我摸到工作證背面的凹凸,就著月光辨認出微刻的星圖——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賀蘭山闕。
沙沙聲從墻頭傳來,二十只人面蛛正在月光下編織銀網。它們背甲上的神女面孔開始蛻變,最后定格成我戴著黃金覆面的模樣。第一縷蛛絲纏上腳踝時,我知道這場跨越八十年的生死局,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