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只仙鶴從天邊飄渺的云霧之中飛來，主峰廣場上的氛圍很快從菜市場變成藏書閣，一片死寂。

云昭手里捏著去的安詳的測靈石進退兩難：這執法堂弟子竄的簡直比山間的猴還快，擠到云昭面前就拔劍怒喝：“毀壞測靈石，按律需賠償二十上品靈石。”

系統這會不跳了，在她的識海里縮成鵪鶉：“宿主這可如何是好啊，讓我算算匯率啊誒呀這修真界匯率真難算。一個上品靈石是……”

“閉嘴！”云昭被它吵的腦子嗡嗡響，咬牙攥緊她的全部身家——僅剩的兩枚銅板撞在一起叮當作響，“還算什么！你現在就是把我賣了也值不了二十上品靈石。”

眼見著眼前的執法堂弟子眉頭越皺越緊，云昭只好硬著頭皮胡言亂語：“這位仙人，這不太合適吧，這石頭碎了難道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嗎？難道就不能是你們這石頭太水……別激動，這位好漢千萬別激動啊！”

執法堂弟子已經徹底不耐煩了，把劍往前一送：“別在這扯了，趕緊賠錢！”

“……能分期付款不？”

“不能！”

……

拿著掃帚站在劍閣里的時候，云昭差點落淚：這劍閣是歸元宗最高的建筑，遙想當年，她就站在這里俯視整個歸元宗，頗有幾分“一覽眾山小”的豪情。今時不同往昔，那時候雖然也窮，但二十上品靈石還是能拿得出手的；如今她也是落魄了，竟然淪落到要補雜役弟子的空打掃劍閣還債了。云昭感慨：這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

正想著，云昭不自覺地掃到了劍閣書房門前。作為書房的前任主人，她可對這書房熟門熟路。房中的陳設還是她當年在時的樣子，這會伸手從書架隔層中間一掏，就能掏出一塊當時放在這里的中品靈石，還有一本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無情道摘錄》。翻開這本她曾連夜研讀的書，就能看到里面夾著她的筆記和當年悲憤不已時親手寫下的“劍修防禿指南”。

云昭順手把靈石揣進口袋里，準備把書塞回原位。正要看看還能不能有些意外收獲，眼角余光卻瞥到一本奇怪的書——被擺件擋著看不清名字，只能隱約看到“霸”、“劍尊”、“俏”幾個字詞。

她正想看個究竟，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云昭只來得及抬眼看去，一襲白衣映入眼簾。來人一雙本該多情的桃花眼卻像是淬了冰，這會冷冷地瞥過來，看得整個書房的溫度都下降了似的，右眼眼尾處點著一顆朱砂痣，是她上輩子親手點的——是她的關門弟子謝無塵，也是這劍閣的現任主人。

云昭被那艷紅色的朱砂痣晃的心口發澀，恍惚間想起百年前——

小徒弟練劍時劃傷了臉，她看見了便隨手止血點痣：“這樣就好看……我們無塵可真漂亮，像話本子里的小仙君！”

前世這孩子要叫自己一聲師尊，這輩子反倒是她該叫這小徒弟一聲仙尊了。想到此處，云昭心頭竟然涌起一陣復雜感情。

她低頭正欲行禮，卻不想裝死已久的系統突然詐尸：“檢測到SSR級冤大頭！碰瓷計劃啟動！”

對于那一瞬間具體發生了什么，云昭不愿回憶。雖然系統后來多次和她解釋，它本來是想讓云昭摔進謝無塵懷里，但事實就是，她“咚”的一聲，給小徒弟拜了個早年，把她可憐的小徒弟嚇得連連后退。

劍閣之中鴉雀無聲，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哈哈哈謝仙尊我是來掃地的，您的劍穗可真好看……”云昭急中生智，趴在地上胡謅，“能不能讓我摸摸看哈哈哈……”

謝無塵不動聲色：“不行，起來，去外頭掃。”

這話對于此時的云昭來說簡直就是赦免令。她也沒時間顧及什么形象了，連滾帶爬地往外跑，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謝無塵落在她背影上的古怪眼神。

“真奇怪，”謝無塵喃喃自語，“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

月上中天，云昭在劍閣雜役弟子居住的弟子居之中盤腿而坐，試圖引氣入體，但不出所料的失敗了。靈根對于修真者來說確實是不可或缺的，并非沒有五靈根資質的修士后來居上，但就算是五靈根也是靈根啊！

“統啊，你把我坑回來，總不能只是讓我在宗里蹭飯吧？”

“宿主宿主！”系統冒頭，“我發現劍閣地下的暗室里好像有點奇怪，以我的經驗來看，肯定有奇遇！大概可能說不定……你就瞎貓碰上死耗子，正好碰上能提升靈根資質的機緣了呢？”

“你這也太隨機了……我警告你，你這次最好靠譜一點。要是再坑我……”云昭冷酷地說，“我就滅了你。”

歸元宗劍閣是云昭師尊興建的，大概是她老人家想要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所以建在了問劍峰的最高處。云昭上輩子從師尊那里接手時又在下面挖了個暗室，一開始她是想做藏寶閣，可惜財產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實在沒什么東西可藏，所以就閑置下來了。后來她被劈死，這暗室自然和問劍峰一起歸了小徒弟謝無塵。

云昭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著這陌生的奇怪陣法，把系統從識海里喊出來質問：“這什么玩意？你管這叫機緣？什么機緣需要我在這盲人摸象一樣一頓瞎摸？”

“宿主，你格局小啦！”系統自信滿滿，“我出一兩次錯就算了，怎么可能一直出錯？相信我，這兒肯定有機緣在等著你！”可惜云昭不管怎么摸，都沒有機緣的半點影子。她只好一邊下決心再也不聽這坑人的系統的話，一邊起身準備往回走。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地上蹲久了腿麻了，這猛地往起一站讓云昭眼前一黑，她在踉蹌中不知踩中了什么，剛剛摸索了半天沒反應的陣法瞬間亮起，中間一個影影綽綽的熟悉身影浮現。那身影似乎遇到了什么難題，一直在自言自語些什么“卡文”、“話本”之類的。

云昭被嚇了一跳，劍修的肌肉記憶讓她在反應過來前抄起手邊的掃帚猛戳陣眼。那身影像是被這一下打散了，閃了幾下就消失了，陣法也暗了下來，周圍再次回歸沉寂，只留云昭在原地愣神：那個身影，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

“你在這里干什么？”身后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謝長老，你們劍閣鬧老鼠，我聽見聲音就追過來了！”事實證明，人在尷尬的時候真的會假裝自己很忙。云昭跳起來拿著掃帚裝模作樣的東掃西掃，結果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出去！”

云昭聽話地拔腿就跑，只留謝無塵一人站在原地將手上沒來得及放下的筆往袖子里藏了藏，望著眼前被一個沒入道的凡人用掃帚毀了的陣法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