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深處，隔絕了臨安城所有的喧囂與繁華。空氣里彌漫著陳年木料、舊書卷和昂貴熏香混合的奇異氣味，厚重而壓抑。柳如煙步履無聲，引著懷抱沈青鳶的楚臨風，穿過數重看似尋常實則暗藏玄機的門戶，最終停在一面繪著煙雨江南圖的巨大屏風前。她伸出染著蔻丹的纖指，在屏風一角幾片不起眼的竹葉上或輕或重地按了幾下，機括輕響，屏風連同后面沉重的石壁悄無聲息地向側滑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甬道。一股帶著地底寒氣的陰風撲面而來。

“快！”

柳如煙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她當先閃入黑暗。楚臨風沒有絲毫猶豫，抱著懷中冰冷的身軀，緊隨其后。甬道不長，盡頭是一間不大的石室。壁上鑲嵌著幾顆發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照亮了室內簡單的陳設：一張石榻，一張石桌，兩張石凳。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石壁厚重，將外界的一切聲息徹底隔絕，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水般的寂靜。

楚臨風小心翼翼地將沈青鳶平放在冰冷的石榻上，她的臉色在珠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青白，如同上好的薄胎瓷器，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唇色更是泛著一種詭異的深紫，如同凍僵的漿果。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彎深重的陰影，毫無生氣。她身上的青衣沾染了塵土和幾處暗沉的血跡，更顯得單薄可憐。楚臨風的手指拂過她的手腕，那觸感冰冷刺骨，脈搏微弱得幾乎難以捕捉，每一次微弱的跳動都像是在寒冰覆蓋下的瀕死掙扎。

柳如煙已點燃了石桌上唯一的一盞小巧銅燈，昏黃的光暈在石壁間跳躍。她俯身，探出三根春蔥般的手指，精準地搭在沈青鳶頸側的脈門。她的神情專注得近乎冷酷，指尖凝滯片刻，又迅疾地移至沈青鳶眉心、心口、丹田幾處大穴輕輕按壓探查。隨著探查，柳如煙的秀眉越蹙越緊，那張嫵媚動人的臉上，罕見的凝重如同寒冬的嚴霜，一層層覆蓋下來。

“如何？”

楚臨風的聲音嘶啞干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他站在榻邊，身體繃緊如拉滿的弓弦，目光死死鎖在柳如煙臉上，仿佛要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榨取出最后一絲希望。

柳如煙緩緩直起身，收回手，指間似乎還殘留著那蝕骨的寒意。她轉過身，面對著楚臨風，夜明珠的光映在她眼中，卻照不進那深潭般的凝重。她紅唇輕啟，吐出的字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清晰而冰冷：

“‘玄冰勁’。”

楚臨風瞳孔猛地一縮，這名字本身，就帶著一股凍結骨髓的邪氣。

“黑水堂秘傳的陰毒掌力，”

柳如煙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室里顯得格外森然，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楚臨風緊繃的神經上。

“非掌擊外傷那般簡單，其歹毒之處，在于掌力中蘊含的極寒陰毒之氣，侵入經脈穴竅，凍結氣血運行，更直指心脈本源。”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石榻上氣息奄奄的沈青鳶，眼神復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種洞悉世情的冰冷道：“此毒源自金國極北之地，一處終年冰封、蘊含奇寒煞氣的古寒潭。黑水堂以秘法采集其寒煞，融入掌功，陰毒霸道，世間罕有。中掌者，若無獨門解藥化解寒煞本源……”

柳如煙沒有說完，但石室內的寒意陡然加劇。楚臨風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氣流從腳底直沖頭頂，四肢百骸瞬間僵硬。

“她…還能撐多久？”

楚臨風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才勉強維持著神智的清醒。

柳如煙的目光重新落回沈青鳶身上，語氣沉重如鉛道：“寒毒已侵入手厥陰心包經，你細看她的指尖。”

楚臨風依言看去，只見沈青鳶原本白皙如玉的十指指尖，此刻竟隱隱透出一層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色澤，如同初冬湖面凝結的薄冰，正沿著指節緩慢地向上蔓延。這細微的變化，卻比任何言語都更令人絕望。

“此乃寒毒攻心之兆。”柳如煙的聲音斬釘截鐵。

“心包乃心之外衛，一旦被寒毒徹底封凍，心脈斷絕只在頃刻之間。以她此刻情形……至多，不過兩三個時辰。”

“兩三個時辰……”

楚臨風喃喃重復，眼前一陣發黑，仿佛整個石室都在旋轉、崩塌。他踉蹌一步，手猛地撐住冰冷的石壁，那刺骨的涼意反而讓他混亂的頭腦有了一絲短暫的清明。不能倒！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翻涌的血腥氣，目光如瀕死的狼般盯住柳如煙道：“解藥，黑水堂的獨門解藥在何處？”

柳如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無盡嘲諷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道：“獨門解藥？自然在打傷她的人身上，在那位毒手閻羅崔百煉的懷里揣著。或者，在黑水堂臨安分舵最隱秘的庫房里，由至少三名堂主級高手日夜看守。楚公子，你告訴我，這兩三個時辰，夠你殺入龍潭虎穴，取來解藥嗎？”

她的反問，字字如刀，將殘酷的現實血淋淋地剖開在楚臨風面前。

希望如同被投入寒潭的火星，瞬間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絕望。楚臨風的身體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頭，被他死死咽下。他猛地轉身撲到石榻邊，單膝跪地，緊緊握住沈青鳶那只冰冷得毫無生氣的手。她的手纖細柔軟，此刻卻像一塊寒玉，冷得刺骨。楚臨風試圖將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卻如同泥牛入海，那刺骨的寒意反而順著他的手臂向上侵蝕。

“青鳶……”

他低喚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和恐懼。他從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無力。流云驚鴻劍再快，斬不斷這無形的寒毒；內力再綿長，暖不熱這瀕死的心脈。空有一身武藝，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懷中一點點冷卻、凋零！巨大的無力感和錐心之痛幾乎將他撕裂。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身體因極致的痛苦和壓抑的悲憤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柳如煙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中復雜的光芒閃爍不定。她并非鐵石心腸，眼前這年輕男子撕心裂肺的痛苦如此真實，榻上那聰慧冷靜的女子正值芳華卻命懸一線。片刻的沉默后，她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像在無邊黑暗中投入了一根微弱的繩索。

“獨門解藥難如登天，但……并非完全無路可走。”

楚臨風霍然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柳如煙，那目光中的急切和渴求如同即將溺斃之人抓住浮木。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

柳如煙的聲音平穩，帶著一種掌握信息的從容。

“至陰至寒的‘玄冰勁’，其克星便是至陽至烈之物。一法，是以精純深厚、屬性至陽至剛的內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其體內，強行壓制寒毒蔓延之勢，為心脈構筑一道屏障。此法如同抱薪救火，薪不盡，火難滅。施救者需內力雄渾精純，更需屬性相合，且自身消耗巨大，稍有不慎，寒毒反噬，救人者亦受其害。不過，此法只能延緩，無法根除寒毒。”

楚臨風眼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又因這“只能延緩”四字而搖曳欲熄。

他急切追問道：“另一法呢？”

“另一法，”

柳如煙的目光變得深邃，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探尋。

“則是以毒攻毒，傳聞西南苗疆十萬大山深處，有一種生于極熱熔巖洞穴縫隙中的異蟲，名為‘赤血冰蠶’。此蟲通體赤紅如血玉，卻性喜極寒，以寒潭精粹為食，其本身蘊含的乃是極陽之毒，與‘玄冰勁’的極寒之毒正是天生的死敵！若能尋得此物，以其入藥，或可引動其體內極陽之力，強行中和沖散寒毒，或有一線生機。”

“赤血冰蠶……”

楚臨風低聲念著這個名字，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何處可尋？我立刻去！”

柳如煙微微搖頭，給他潑了一盆現實的冷水道：“此物生于地火與寒煞交匯之絕險之地，百年難遇一條。且其通靈，行蹤詭秘，捕捉更是難如登天。即便是在苗疆，也只是傳說之物，流入中原的記載更是鳳毛麟角……”

她看著楚臨風眼中瞬間黯淡下去的光，話鋒忽然一轉，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追憶道：“不過……似乎聽人提起過，多年前，臨安城西‘回春堂’那位脾氣古怪的老掌柜，曾重金收購過一條……已死的赤血冰蠶。據說是為了研究藥理。死蠶藥性大減，且時隔多年，是否尚存，藥性還剩幾何……皆是未知之數。”

死蠶！藥性大減！未知之數！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扎在楚臨風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上。然而，這終究是一線微光，是絕望深淵邊緣唯一可能抓住的藤蔓，他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

“城西，回春堂！”

楚臨風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芒，如同瀕死的野獸發出最后的低吼。他猛地站起，就要沖向石門。無論希望多么渺茫，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必須去搏！

“慢著！”

柳如煙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

“你此刻心浮氣躁，貿然出去，只會引來皇城司或黑水堂的鬣狗！況且，她等不了你空手而回！”

她的目光銳利地射向楚臨風。

“在你尋得那可能存在的死蠶之前，延緩寒毒侵蝕，保住她心脈這最后一點生機，才是當務之急！否則，縱使你尋來仙丹，也無力回天！”

楚臨風的腳步硬生生頓住，如同被釘在原地。他猛地回頭，看向石榻上氣息越發微弱的沈青鳶。那指尖蔓延的幽藍，如同死神的觸手，正一點點收緊。

“如何延緩？”

楚臨風的聲音因極度的焦慮而嘶啞。

“內力！”柳如煙斬釘截鐵，指向石榻。

“至陽至剛的內力，持續不斷！用你全身的功力，護住她心脈要穴，形成一道火爐，強行對抗寒毒，這是唯一的辦法！過程兇險，消耗巨大，你可愿意？”

“愿意！”

沒有任何猶豫，楚臨風幾乎是吼了出來。他一個箭步回到石榻邊，毫不猶豫地盤膝坐下，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紛亂的思緒。他伸出雙掌，掌心向上，微微懸停在沈青鳶心口上方三寸之處。

柳如煙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地指導道：“沉心靜氣，意守丹田。內力由‘膻中’起，循‘手厥陰心包經’，經‘天池’、‘曲澤’、‘內關’，最終凝于‘勞宮’穴。雙掌勞宮穴，正對其‘膻中穴’！內力需精純、綿長、溫和，切忌急躁猛沖！記住，你是在筑堤，不是在泄洪！堤壩一潰，寒毒立時反噬，神仙難救！”

楚臨風閉上雙眼，強行排除所有雜念，家傳的“流云訣”心法在體內緩緩流轉。流云訣內力中正平和，雖非至陽至剛，卻也帶著一股溫煦的生機。此刻，他摒棄了所有劍招的變化，將全部心神、全部意志、全部的生命力，都凝聚于這內息的搬運之上。

丹田氣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開始緩緩旋轉，積蓄力量。一股溫熱的暖流自丹田升起，沿著胸腹間的膻中穴向上匯聚。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股暖流，如同在懸崖峭壁上牽引著細若游絲的繩索，循著那早已爛熟于心卻從未如此刻般重要的經脈路徑，手厥陰心包經。

暖流過天池，如涓涓細流匯入湖泊，帶來一絲暖意；至曲澤，似遇淺灘，需凝神聚力，緩緩推動；抵內關，如同狹窄的關隘，需耐心疏導，不容絲毫差池。最終，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內力、所有的希望，都凝聚于雙掌掌心，勞宮穴！

“喝！”

一聲低沉的吐納，楚臨風懸停的雙掌猛地按落！掌心勞宮穴，隔著沈青鳶單薄的青衣，精準地印在了她胸口正中，膻中穴之上！

就在雙掌按實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萬載玄冰般的極寒之氣，猛地從沈青鳶體內爆發出來，順著楚臨風的手掌勞宮穴，如同無數冰冷的毒針，狠狠刺入他的經脈！

“呃！”

楚臨風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那刺骨的冰寒帶著強烈的侵蝕性，瘋狂地撕扯著他涌入的內力，并沿著他的手臂經脈逆沖而上！他感覺自己按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正在噴發的冰山！手臂的肌肉瞬間僵硬，仿佛連血液都要被凍結！

劇痛和冰寒讓他幾乎本能地想要撤掌自保！

不能撤！

楚臨風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醒。他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那是近乎瘋狂的執著！丹田氣海如同被點燃的熔爐，被他以莫大的意志力瘋狂催谷！更多的、更洶涌的內力，不顧一切地沖破寒毒的阻滯，如同決堤的洪流，源源不斷地從雙掌勞宮穴涌出，灌入沈青鳶的膻中穴！

溫熱的流云內力，與冰冷的玄冰寒毒，在沈青鳶心脈方寸之地，展開了無聲而慘烈的拉鋸戰！

楚臨風的內力如同投入冰窟的火把，甫一接觸，便發出嗤嗤的聲響，被那無邊的寒意迅速吞噬、削弱。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辛苦修持的內力，如同陽光下的冰雪，正在飛速地消融、損耗。每一息過去，丹田都傳來一陣空虛的絞痛。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鬢角、后背，在冰冷的石室里蒸騰起淡淡的白氣。他的手臂肌肉虬結，微微顫抖著，卻如同鐵鑄般死死抵住，沒有絲毫退縮。

石榻上的沈青鳶，似乎對這激烈的內力交鋒有了一絲微弱的感應。她緊蹙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緊閉的眼睫顫抖著，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幼獸哀鳴般的呻吟：“冷……”

這聲細微的呼喚，卻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楚臨風的心上。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緊按在她心口的手掌邊緣，沈青鳶的皮膚上，那層詭異的幽藍色澤似乎被逼得稍稍退開了一線，顯露出一點點脆弱的蒼白。這微不足道的變化，卻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堅持住，青鳶，我在！”

楚臨風的聲音嘶啞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再吝嗇任何一絲內力，丹田如同被徹底掏空，又被一種超越極限的意志強行壓榨出最后的力量，更加洶涌、更加精純的內力洪流，不顧一切地注入！

時間在無聲的對抗中緩慢流逝。石室里只剩下楚臨風粗重而壓抑的喘息，以及內力流轉時發出的微弱嗡鳴。柳如煙早已悄然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看著楚臨風煞白的臉上汗水如瀑，看著他因過度消耗而微微凹陷的眼眶，看著他顫抖卻始終不曾移開分毫的雙掌，眼中那份審視和冰冷，終于緩緩褪去，化作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和……淡淡的欽佩。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刻，也許漫長如一世。沈青鳶指尖那不斷向上蔓延的幽藍色澤，終于被強行遏制在了指關節以下，雖然并未消退，卻也沒有再進一步侵蝕。她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點點，雖然依舊蒼白如紙，但唇色那駭人的深紫似乎也淡去了一絲絲。最微弱的那一絲心脈跳動，在楚臨風源源不斷的內力護持下，如同風中的殘燭，雖然微弱，卻頑強地、一下，又一下地搏動著。

楚臨風長長地、帶著極度疲憊和一絲微弱希冀地吐出一口濁氣。成了，這內力的堤壩，暫時擋住了寒毒攻心的狂潮！然而，這口氣還未完全吐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強烈虛弱感便如同潮水般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丹田處傳來陣陣針扎般的刺痛，那是內力嚴重透支的征兆。四肢百骸仿佛被抽掉了骨頭，軟綿綿的只想倒下。眼前陣陣發黑，耳中嗡鳴不止。

但他不敢撤掌，他知道，此刻自己就是沈青鳶唯一的生命之火，一旦撤力，那暫時被壓制的寒毒便會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將她徹底吞噬！

他死死咬著牙關，牙齦甚至滲出了血絲，咸腥的味道在口中彌漫。他調動起全身每一分殘留的氣力，維持著雙掌勞宮穴那最后一絲、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卻不肯熄滅的內力輸出。汗水已經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鬢角、脖頸不斷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消耗和強行支撐而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狂風暴雨中隨時會傾覆的小舟。

就在楚臨風感覺自己的意志力即將被這無邊的疲憊和虛弱徹底擊垮，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看不清石榻上沈青鳶面容的瞬間……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