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景宮的大門自動打開，老子尚未起身，一道聲音就從宮外傳了進來。

“還請老師恕罪。”

伴隨著還有不斷地叩首聲響起。

“玄都，你可知道那人王做了什么？”

老子淡漠的聲音傳來，他的身影出現在玄都前身。

“弟子，知道。”

玄都叩首的動作一頓，若是不知道他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與此同時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圣人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存在，挑釁圣人，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可是......”

“難道你覺得他是對的，人族就應該修習武道為日后反抗圣人埋下伏筆，到時候圣人一怒天地色變，人族伏尸億萬，讓上古的事情再一次重演嗎？”

老子的語氣又冷了幾分，與此同時，一道圣人威壓落在玄都身上。

“噗通”一聲，跪著的玄都瞬間五體投地趴到了地上，甚至是連腦袋都被壓的深入泥土中抬不起頭來。

玄都準圣修為，在這個世界上也當得起一聲大能，可是在圣人面前卻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弟子，弟子不敢。”

玄都苦澀的聲音艱難的從地下傳了出來，他又想起了上古年間的那一段記憶。

“是不想，還是不敢？“

老子再問，同時看向玄都的目光變得森冷起來，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你是吾的弟子，也是吾唯一的弟子，你可知道這個身份救了你多少次。”

“弟子知錯了，可是弟子也是人族，也要......”

玄都的話說到一半，后背傳來的威壓越來越重，剩下的半句話到嘴邊，就只剩下一聲沉悶的哼聲了。

“你大可一試。”

老子怒喝一聲，八景宮前，氣氛莫名的沉重。

半晌之后，老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再次響起。

“吾來問你，當年你人族自不周山腳下誕生，肉身羸弱，壽不過百，既無天賦神通，又無大能庇佑，平心而論，若是沒有為師，你們可能走到今天？”

面對師父的喝問，玄都的記憶瞬間被回到了人族最初時代。

他是女媧娘娘當初親手捏制的三千人族之一，所以他身上有著關于人族所有的記憶。

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必須承認，當初如果沒有老子，在這個兇險無比萬族鄰立的洪荒世界，人族可能早就已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了，甚至是連一點水花都泛不起來，更何況是能成為現在洪荒世界數量最大的種族，沒有之一。

“若無師父庇佑，人族斷然不會有今天。”

玄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這是事實。

老子的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只是他的聲音依舊冷漠。

“所以你人族就是這么報答吾庇佑之恩的嗎，從上古到現在，就沒有一點改變，就不知道感恩？”

老子一句話玄都心神巨震，這是一個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答案的問題。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經在暗中標好了價碼，老子錯了嗎，好像沒錯，他只是在收取昔日付出應得的報酬。

如果沒有當年的老子垂憐甚至是傳下金丹大道，人族不會有今天。

那人族錯了嗎，好像也沒有。

人族自誕生一路衣衫襤褸奮斗不息才走到現在就是為了當圣人手中的傀儡，任由圣人予取予求嗎？

答案肯定不是的。

可是......

坦白的說，玄都在這簡簡單單的因果上迷茫了。

身在局中，他也是人族啊。

“哼。”

老子冷冷一哼，之后繼續說道：“看來你自己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還請師父看在弟子的面子上饒人王一命。”

玄都硬著頭皮說道。

“吾最多可以讓那人王再活兩年，下不為例。”

袍袖一揮，他轉身就朝八景宮內走去。

想要教訓一個小小的人王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念頭的事情，相比而言他更在乎的是這個弟子。

大道艱澀，尤其是他的道，自成圣以來，諸天萬界，他也就只找到了玄都這么一個可以繼承衣缽的傳人。

非必要，他實在不想舍棄。

“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八景宮的大門關閉，宮外玄都的扣頭聲久久不止。

只是，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圣人，永遠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壓的他喘不過氣來，至少他看不到人族的前路到底在哪里。

“滾回去閉關。”

老子的聲音從八景宮中傳了出來，玄都這才停止了叩首站起身來。

“是，師父。”

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轉身搖搖晃晃朝自己的洞府而去。

他的額頭有鮮血滲出，但是一切都恍若未覺。

有時候他也想如果自己不是人族該有多好，那就沒有這么多的煩惱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可以的，有些羈絆也是永遠都斬不斷的。

......

朝歌城，皇宮，祖廟前。

大祭看著那距離越來越遠的箭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就算是有著神道的加持，現在他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黑點，再遠一點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大王，您還能看得見嗎？”

“快了，就快要看不到了。”

帝乙依舊抬起頭看著，臉上滿是嚴肅。

雙手已經再次搭在了弓弦上。

這也是這張弓的第一次使用，至于會發生什么，就連他都不知道。

只是什么都有可能發生，唯獨不可能的是什么都不發生。

如果這支箭在他眼前消失之前還是沒有發生什么，那他就準備再射第二箭。

今日無論如何，他都需要一個結果。

“人王，你好大的膽子。”

突然，浩大的聲音自天幕外響起，下一刻，整片天幕都有了形狀，漏斗形的波動出現，天目像是龍吸水一般被抽去，一道偉岸的法相占據了帝乙所有的目光。

人教教主太清圣人老子現身。

一只大手從天幕外伸了進來，抬手一撥，那一只浸染了血色的人族氣運長箭瞬間化為虛無。

“咦。”

圣人稍顯意外的聲音傳來，剛才那只大手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緊接著一滴血從那只大手上掉落下來。

圣人的鮮血！

光幕前，所有圣人全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