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捕快所修刀法，注重的是勢，將就刀法連貫，一氣呵成。”

“接下來，我為你們展示重斬這一招如何使用。”

“有些麻煩啊。”

商鳴站在斬妖隊駐地的大院里，眉頭微皺。

邢逸今日不知怎么的，突然將他們召集在一起，甚至放棄了日常的巡邏。

斬妖隊里的捕快也多了幾道新面孔，平日里松散的氛圍忽然變得緊湊了起來。

前方，邢逸正提著長刀，不知在筆畫著什么。

商鳴無心觀察，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

根據他的經驗，現在應當已是巳時。

距離前去接頭，只有一個時辰了。

有點緊張啊。

“喂！你看什么呢！”

臺上忽然傳來一聲暴喝，驚醒了正在走神的商鳴。

邢逸皺著眉頭，一臉不滿的看著他。

“你，上來！”

“重復一遍我剛才的動作！”

被指到的商鳴一臉無奈，只得訕訕走上舞臺。

他剛剛站定，卻見臺下關豐正不斷地沖著他擠眉弄眼，趁著邢逸的目光不在他的身上，手指在身側瘋狂比劃著。

“噗呲。”

這滑稽的動作險些讓商鳴笑了出來，但他及時忍住了。

不過，邢逸在一旁還是看出了端倪。

“你在笑什么？”

他語氣冰冷，宛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院子里的空氣頓時一肅。

“報告統領，屬下知罪。”

商鳴不敢過分，趕忙認錯。

“把你的刀拔出來。”

商鳴心中心中一凜，慌忙照做。

他抽出長刀，目光看向邢逸。

邢逸指了指自己的腦門，說道：

“砍！”

商鳴一愣，但隨后立刻揮刀斬下。

管他要干嘛，照做便是了。

邢逸直面刀鋒，絲毫不慌。

他出手時的速度極快，沒等商鳴反應過來，便已經被架住持刀的手臂，整個人身形倒飛出去，被邢逸一腳踹飛。

“嘶，好痛。”

“不用武技，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就是錯誤示范。”

邢逸看著從地上爬起的商鳴，眼神撇了撇隊伍，示意其歸隊。

“縣衙發給你們的刀，不是當擺設用的，以后若是用不好，就是丟縣衙的臉！”

“我再演示一遍重斬時的刀法，都給我看清楚點！”

…

“商鳴兄，那一腳，不礙事吧。”

臨近午時，邢逸終于是解散了隊伍。

商鳴與關慶一道，一塊前往城西的片區。

“不礙事，不礙事。”

“男子漢還能怕他那一腳嗎。”

商鳴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

“你說這邢統領到底打的什么算盤，他把那么多的捕快叫過來，難道就為教我們刀法。”關慶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也不清楚。”

商鳴皺了皺眉，隨后壓低聲音，湊近了說道：

“今日這陣仗，你不覺得古怪？邢總領平日可沒這閑心親自下場教我們耍刀把式，還調來這么多生面孔的捕快坐鎮。”

關慶捋了捋濃密的胡子，也是滿臉困惑：

“誰說不是呢！往日點卯完各奔東西，今日倒好，跟操練新兵似的。我看那些新來的捕快，眼神都兇得很，不像善茬。”

商鳴點點頭，眉頭卻鎖得更緊，

“我琢磨著，怕不只是教刀法那么簡單。這架勢…倒像是要把咱們徹底當捕快用了。說不定，往后這青山縣六扇門的差事，都得壓到咱們斬妖隊頭上。”

關慶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嘶…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巡妖已是提著腦袋干活，再摻和那些雞毛蒜皮甚至要命的案子…商鳴兄弟，你這猜測，聽著可不像空穴來風啊。”

“但愿是我多想。”

商鳴嘆了口氣，眼看快到片區交界處，他停下腳步，

“關大哥，勞煩你今日多費心，幫我照看下鐵鋪工坊那片。我晌午得回家一趟，云巧…咳，有點事。”他找了個最尋常不過的借口。

關慶一副了然的神情，拍拍胸脯：

“放心去！包在我身上，這片區我熟得很。家里事要緊！”

辭別關慶，商鳴腳步一轉，并未回家，而是迅速拐入通往廢舊倉庫的偏僻小巷。

推開吱呀作響的破門，撥開掩蓋的雜物，袁大勇那張因久不見陽光而愈發蠟黃的臉露了出來。

“時辰到了？”袁大勇聲音干澀。

“嗯。”商鳴言簡意賅，上前利落地割斷繩索。

“解藥。”他將一枚蠟封的藥丸彈入對方手中。袁大勇看也不看，和水囫圇吞下，長舒一口氣，臉上恢復了些許血色。

“指路，南城門茶館。”商鳴伸出手。

袁大勇不敢怠慢，將接頭的時間、地點和茶館內約定的座位細節仔細復述了一遍。

午時將至，南城門附近那家名為“聽雨軒”的茶館二樓雅間“竹韻”內，商鳴臨窗而坐，面前擺著一壺清茶。

袁大勇被他留在隔壁另一間更隱蔽的雅間里，門窗緊閉。商鳴則將那枚玉佩隨意地放在桌角顯眼處，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覆蓋著整個茶館及周邊街道。

午時剛過一刻，樓梯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一個身著不起眼灰色布袍、頭戴斗笠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此人身材中等，步履沉穩，周身氣血內斂，卻隱隱透著一股剽悍之氣，顯然修為不弱。

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的目光在二樓一掃，精準地落在商鳴所在的“竹韻”雅間，以及桌角那塊玉佩上。

“來了。”

商鳴心中一凜，頓時打起精神。

徑直走來，在商鳴對面坐下，并未摘下斗笠，只是將笠檐微微抬起一線，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

“戚家管事？”

來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正是。”商鳴模仿著袁大勇的語氣，微微頷首，

“碎茶？”

商鳴試探的說道。

“嗯，不要滿天星。”

對方抬起頭看了商鳴一眼，隨后直接坐在了商鳴對面，開口道：

“山路崎嶇，鷹主可安好？”這是約定的第二句暗語。

“風大林密，爪子磨得利了。”

來人接上暗語，目光在商鳴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確認什么，隨即垂下眼瞼，

“東西帶來了？”

商鳴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扁平小匣，推了過去。

這是他事先準備好的一塊普通礦石，權當道具。

來人接過，并未打開查驗，只是掂量了一下便收進懷里。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戚管事辛苦。”

“鷹主有令，恭迎戚家的合作，共同開發冰澗山谷，地點定在老地方‘野狼坡’，時間改在七日后午時。”

“諾，這是我們的誠意。”

來人掏出一個布袋，推給商鳴。

商鳴不動聲色的將其接下。

“另外…”來人頓了頓，語氣凝重了幾分，“青山縣這潭水，比預想的渾。”

“縣衙動作頻頻，斬妖隊名不符實，似有吞并六扇門權柄之意。更重要的是，我們安插在城西工坊的眼線，前幾日意外發現了一點‘東西’。”

商鳴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哦？何物？”

“一塊…晶化的妖核碎片。”

斗笠人眼中精光一閃：

“雖只有指甲蓋大小，但能量精純異常，絕非普通妖獸所能凝結。這青山縣附近的妖患，不簡單”

晶化妖核？商鳴心中思緒翻騰，但表情依舊沉穩：

“明白了。鷹主的意思，我會轉達家主。青山縣近日確實不太平，我會謹慎行事。”

“如此甚好。”

斗笠人點點頭，不再多言，起身抱拳，

“告辭。”

說罷，轉身下樓，身影迅速融入街道的人流中，消失不見。

商鳴又在雅間靜坐了片刻，消化著剛獲得的信息。

戚家派高手前來，局勢只會更加復雜。他收起玉佩，回到隔壁雅間。

“如何？”袁大勇緊張地問。

“接頭順利，東西和話都帶到了。”商鳴簡短回答，

“七日后子時，野狼坡交易。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你可以自由活動了”他解開袁大勇身上最后一點束縛。

“每日酉時，還是在老地方等我。”

袁大勇如蒙大赦，連連點頭：“明白！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商鳴沒有立刻離開茶館。他倚著窗，望著城西工坊區的方向，眉頭緊鎖。

眼下，青山縣已成了風暴的中心。

他需要更多信息，而混亂的黑市，往往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看來，得再去一趟黑市了。

未時已過，商鳴回到自己負責的城西鐵鋪工坊片區。

剛巡邏至一條相對僻靜、堆滿廢棄鐵料和礦石的背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喝罵聲便傳入他敏銳的耳中。

“小兔崽子，把東西交出來！”

“跑？看你往哪跑！圍住他！”

“媽的，敢偷三爺的貨，活膩歪了！”

只見前方巷口，三個穿著短打、面露兇相的大漢，正呈品字形圍堵一個身形瘦削、約莫十七八歲的青年。

那青年衣衫襤褸，臉上沾滿污垢，嘴角帶血，顯然已經挨了打，但眼神卻異常倔強明亮。

他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布包，背靠著冰冷的磚墻，已是退無可退。

“我沒偷！這東西是我撿的！”青年嘶聲反駁，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不肯屈服。

“撿的？放屁！三爺庫房丟的東西，怎么偏偏讓你撿著了？給我打！打斷他的腿，看他還嘴硬！”

為首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獰笑著，掄起手中的短棍就朝青年膝蓋砸去！

商鳴本不想多管閑事，尤其在這種敏感時刻。

但眼看那短棍就要落下，那青年眼中瞬間爆發出一種極其強烈的求生欲和一種…奇異的波動！

嗡！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精神力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擴散開來。

這股波動雖然稚嫩、混亂，遠不如商鳴的凝練強大，但性質卻如出一轍。

“精神力。”

這個看似普通的青年，竟然也擁有精神力天賦。

“住手！”

一聲冷喝如同炸雷般響起。商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一堆廢棄鐵料后閃出，斬妖隊的灰色制服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顯眼。

他沒有拔刀，身形快若奔風，右手五指成爪，灌注搬山勁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抓那疤臉漢子持棍的手腕！

疤臉漢子猝不及防，只覺手腕劇痛欲裂，仿佛被鐵鉗夾住，短棍“當啷”一聲脫手飛出。

他慘叫一聲，驚怒交加地看向商鳴：“你…斬妖隊的？少管閑事！這小子偷了我們三爺的貨！”

另外兩個漢子也反應過來，兇神惡煞地圍了上來，堵住商鳴的去路。

商鳴松開手，疤臉漢子踉蹌后退，捂著手腕，又驚又怒。商鳴擋在青年身前，目光冷冽地掃過三人：

“斬妖隊巡查片區，見當街行兇，豈能不管？你們口中的‘三爺’是誰？有何憑證說這少年偷了東西？若有冤屈，可去縣衙報案，在此動私刑，可是犯了律例！”

他搬出官身和律法，氣勢逼人。同時，一絲無形的精神力悄然釋放，帶著冰冷的壓迫感籠罩向三人。

三個漢子不過是淬體初期的打手，平時仗勢欺人，哪見過真正高手的精神威懾。

他們被商鳴銳利的眼神和那股突如其來的寒意一激，頓時感覺呼吸一窒，心頭莫名發慌，氣焰矮了半截。

疤臉漢子色厲內荏地叫道：“好…好！斬妖隊的了不起？我們走。”

“小子，你給老子等著！三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不敢硬抗官差，尤其這個灰衣捕快，給他的感覺極其危險，當下撂下狠話，撿起短棍，帶著兩個同伙狼狽地退出了小巷，很快消失不見。

巷子里只剩下商鳴和那個靠著墻壁喘息、驚魂未定的青年。

商鳴轉過身，目光落在青年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青年也抬起頭，臟污的臉上，那雙眼睛格外清澈明亮，此刻正充滿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后怕，看著商鳴。

剛才那股微弱的精神波動早已平息，仿佛從未出現過。

“多謝救命之恩！”青年聲音嘶啞，躬身行禮。隨后轉身便要走。

但商鳴的目光在掃過青年緊緊護住的臟布包后，開口道：

“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