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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麒麟當鋪

“好,那我什么時候去上班?”我問道。

“店鋪營業的時間是不固定的,有人你就得去,最好是在店鋪坐一天。現在沒給你配置輔助人員,也就是你的同事,以后有緣自然會遇見。對了,這份工作是有工資的哦,每個月二十兩銀子。”

我內心:真是個黑心老板,每天都得去上班!工資倒是還行,可以自己出去吃住了。

“不用擔心吃住的問題,你自己去買菜或者點外賣。冰箱里的食物隨便吃。二樓就是會議室和臥室,累了你可以在臥室里休息。”

“鎖和鑰匙在你家門口石獅子嘴里。”突然想起那天在我面前給我擋風的叔叔,難道這個打電話的就是他?

“以后這個電話只是我和你單線聯系,遇到困難了我會出現的。”

“那我還想問……”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就這么……掛斷了?

話筒里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真是個簡單直接的男銀!

這樣吧哪天有時間去一趟。

農歷三月十四,上午辰時。

“小姐這么早起來,不多睡一會?”小翠給我梳著頭,梳子上抹香香的桂花油,長發齊腰緩緩一梳到底。

我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尚未長開未脫稚氣的臉龐,白皙的臉上是一對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五官扁平但勝在紅潤健康的氣色。

“不睡啦,今天我要工作啦,算是我們這個時代獨立女性的首位,也算是都市麗人吧。”

小翠手上的動作越來越輕柔,嘆了口氣:“小姐講的話我現在越來越聽不懂了!”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要出門賺銀兩。”我興奮道。

“賺銀兩?怎么賺?”小翠第一次聽小姐說要賺錢,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我自信滿滿,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做當鋪經理人。”

“哇塞,聽起來好厲害。”

“沒什么,就是給當鋪管理東西,收收銀子什么的。”我滿不在乎,手上對比著兩只簪子。

小翠感嘆:“啊!是辛苦活!需不需要我去打掃衛生?”

“沒事,我自己來!”

小翠笑起來酒窩甜甜的:“好的!小姐越來越厲害了!”

一個穿粉衣服帶珍珠耳環的少女倚在門邊,笑盈盈地抱胸看著我。

“姐,娘平常讓你學習賬簿,管理持家你都沒學,這會兒子又做起生意了?”

我有點開心:“昭昭你來了。”

粉衣女子看了一眼掛在屏風上的荷包,吐槽道“你的荷包還是這么丑!”

此聲止第二聲又起,卻是一個更加清亮的嗓音。

青衣女子冷哼一聲:“喲,我們錦州才女又刻薄上姐姐了,四書五經學到狗肚子里了。”

粉衣女子不服氣地叉腰:“張狗蛋!你說話給我注意點!你這次考試連乙等都沒有,還說我呢!”

“我不和你計較!”青衣女子白了一眼。“姐姐賬簿若有不懂的地方來找我就好,我也可以陪著你去干點活。”

粉衣女子說:“我給姐姐請一個賬房先生就行了,不需要你這個林黛玉去做事。”

“書呆子死讀書!講話沒分寸!”

“你就知道吃!每次都吃三碗飯!”

似乎是被憋到了難處,青衣女子漲紅了臉卻不說話了。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一邊玩去,別打擾我和大姐說話!”粉衣女子察覺到了自己的話,故意裝作不耐煩,嘟囔著。

張瑞雪瞬間怒氣值飆升:“誰是小孩子,我是你姐!”

“你就比我快了一炷香,怎么就成我姐了?我不服!”張錦繡喊著。

張錦繡一提起這個就來氣,在這方面,她一直不服氣,憑什么?憑她比自己快出生十幾分鐘就處處指責打壓自己!

“又不服!今天讓你知道什么是尊卑大小!”張瑞雪直接擼起袖子,揚了揚馬尾辮。張瑞雪一身青色勁裝,看起來英姿颯爽。

“鐵柱你離遠點!我的發簪!”

“你個死狗蛋!我的衣服是新買的,別給我扯壞了!”

只見青衣女子揪住粉衣女子的領子,踢了一腳。看著面前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姐姐,粉衣女子靈機一動:“姐!”突然親了對面的的臉蛋一口。青衣女子愣了一下,粉衣女子乘機提起裙擺從走廊上逃走了。

“好你個張錦繡,真是……不知羞恥!”最后幾個字硬生生從張瑞雪的齒間蹦了出來。

看著這一場鬧劇,我無奈地笑了笑,每天都要上演這樣一幕。

“大姐,你別聽那小妮子胡說。你做生意,銀子若是不夠了來找我。”張瑞雪在風中咳嗽了幾聲,臨走時貼心地關了門。

不一會兒,一道粉色的身影閃過。

“姐,二姐走了嗎?”鬼精靈的腦袋在梳妝臺正上方的雕花窗外探了探。

我調侃道:“走了。昭昭你就這么怕她?”

張錦繡撇了撇嘴:“我才不怕她,她兇得很。”

“好啦,你也別氣她,狗蛋從小就身體不好。”我勸道。

張瑞雪出生便有不足之癥,生下來更是體弱多病。恰逢她出生在寒冬臘月,幾次高燒都差點要了她的命。后來長大后便一直吃藥,府上進進出出的總是大夫,什么養心丸啊六味地黃丸啊什么藥都試過了,身體也沒好多少。

不過幸好,前年來了個算命的年輕人,給了一副藥,吃著效果還不錯。他還說要配合著運動,于是爹硬是讓她進了武館和一群學武術的女子一起鍛煉身體。現在每天早上先在院子里快走幾圈,只要一碰到兩人要么不理對方要么大吵一架。

“話說爹娘也真是,咋給她起了這樣一個名字”張錦繡不由得噗嗤一笑。“好養活這種話也就是鄉下人沒什么學識才找的理由。爹娘也信。”

我從不小瞧鄉下人的智慧,我知道,那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看著我的沉默,三妹開口。

“行,我還要給二姐熬藥呢,先走了,她最近風寒。”張錦繡眼睛中不經意流露出一絲憂傷。

兩個人就是這樣雖然打打鬧鬧卻也是很關心彼此。

清風吹過,小鳥嘰嘰喳喳,院子外的銀杏樹還是碧綠的,我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出發。

小翠看著包裹里的東西還在念叨:“杯子,毛巾,衣裳……對了,小姐到時候要記賬,文房四寶要不要帶?”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琳瑯滿目的東西,徽州的硯墨,亳州的狼毫,混了金箔的白紙,濃郁清香帶有梔子花味的墨汁……這么多東西不可能全帶吧!

“這些東西那邊應該有,不夠再買,小翠我實在帶不下了。”我嘆了口氣,看著藍色蝴蝶綾羅包裹鼓鼓囊囊的樣子,這一大堆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出去遠行呢。

小翠追問:“那小姐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安慰道:“我只是先去看一看,今晚就回來。如果真的決定要去了再和爹娘辭個行。”

“好的,小姐早點回來。”小翠心里總是有點擔心,畢竟小姐很少出遠門。“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搖搖頭:“地址在桌上的紙條上,我自己會回來。”

小翠拿了一把油紙傘出來:“小姐帶傘。仔細曬著。”

“嗯。”我拍了拍她的手,接過油紙傘。

瞥一眼發現,小翠今日在手指上涂了紅色鳳仙花的汁液,看著還挺好看。

今天日頭毒,我撐開傘,出了金碧輝煌的張府,順著琉璃街穿過城區來到東市。臨近中午,東市人來人往賣菜的人的多在吆喝,客棧小二忙活了一個早上回到房間休息去了。我抬頭望了一眼茶樓二樓的人,一個黑衣男人在慢慢品著茶。他手肘撐在桌上,手上捏著白瓷茶杯,仿佛在觀察著什么。黑衣男人好像有感應似的,無意中瞥了一眼樓下,四目相對間,那一雙丹鳳眼里多了一絲溫度。

我抬起傘露出更大的角度,正想看得仔細時,茶桌上只有一只茶杯,人已經不在了。

好快的速度!是我眼花了嗎?眼前太陽光暈出了彩虹光圈模糊了視線,閉眼又睜眼陽光已然收起來了。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暗淡了下來。

我收起傘看著已經陰沉的天氣深感不妙,趕緊快步走進店里,此時一雙眼睛正在默默地觀察。

這家店所在的位置非常特別,處于東市的正中心,想來店面價格也不菲。店的外觀看起來很古樸,木柱子都已經褪色泛白,門檻像是被踩過無數次磨損的也比較嚴重。當鋪牌匾上用金筆題“麒麟當鋪”四個正楷大字。與眾不同的左右還各掛著一副對聯:萬事可消消盡天下愁苦,出門即當當盡可用之財。

推開門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用不銹鋼欄桿隔絕的空間,面向大眾的是一個桌臺和一把椅子。桌臺和椅子擦的很干凈沒有一絲灰塵,油亮亮的像刷了新漆一樣。地板用的是故宮太和殿同款金磚,都是用上好的材料潑墨鉆生使得鋪墁的金磚地面堅硬無比,油潤如玉。在這個屋子里冬暖夏涼,一點也不需要擔心什么。

當鋪坐南朝北,我推開窗戶一陣涼風吹來頓時消散了暑意,好涼快哦。我拿起雞毛撣子把四周打掃了一下,靠墻的博古架上放了各種瓷器,青花瓷盤,翡翠雕花香爐,汝窯青釉花瓶……都是寶貝啊,每一樣都價值不菲,可得仔細著點。

雞毛撣子在我的手里如同武器,快速清掃著每一樣物品。就在打掃到一個素色花瓶的時候,神思一晃,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喚醒了我的意識。

我丟!居然把閣主的寶貝打碎了!情急之下我用手去撿,手心一道口子裂開了鮮血滲出,頓時一絲絲熱辣與疼痛從傷口擴散到手掌指尖。又把手傷到了,真是……

我趕緊跑出院子找掃把簸箕打掃衛生,院子角落好像有把掃帚!此時院子里烏云密布,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我正要去拿的時候,咦?掃把不見了?難道是我眼花了?真是奇怪!

沒辦法我只好用手撿,身邊隱隱傳來了聲“別動”。難道我失血過多頭暈眼花連耳朵都出毛病了……一陣陰冷的冷風吹來,我看了看身后關好的門以及嚴絲合縫的窗戶,真是活見鬼了!

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完了以后,我累得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啪嗒,啪嗒。”一陣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腳步聲緩緩進入耳朵。我抬頭一看,是一個穿著水墨色民國長袍的一個男子,臉蛋白凈,唯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甚是迷人,眼中藏著一絲心疼與慍怒。

他在這古老寧靜的店里站著,周身仿佛圍繞著一股仙氣,不食人間煙火。

四目相對半晌,空氣里的溫度低了幾度,我感覺瑟瑟發抖開口道:“你是?”

男子冷漠的生硬的語氣質問道:“擦個東西能把……弄出這么大動靜?”他想說的是:把自己弄傷就算了,為什么這么笨還要收拾?

“不好意思哈。”我腦瓜子一轉立馬就猜出來他的身份:“你就是這當鋪的主人吧!”

對方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轉身拿出鑰匙上了樓,不一會從樓上下來拿來了一個畫著紅十字的白色箱子。

“手伸出來。我給你上藥。”男子打開箱子拿出了一個白色棉棒沾著碘伏,在我伸出的掌心上輕輕擦拭,疼得我“嘶”了一聲。男子長如蝶翼的睫毛也隨之微微一顫。這樣的距離能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氣。

他細心地并沒有碰到我的手,擦了兩遍后又用紗布把我的手裹了起來。

“好了,今天不用你干活了,回去休息去吧。”男子無奈嘆了口氣。

“謝謝您,這花瓶錢我會賠的。”我承諾,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賒賬的人。

“不用,從工資里扣。”他冷笑。

“……”果然,什么良心老板都是不存在的。

“那我怎么稱呼你?”我好奇道。

“我叫林澤易,按照你們古人的叫法叫我林閣主,林公子皆可以。”說著,林澤易就走出了當鋪。

這人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只是……他剛剛是從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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