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地盯著嬴昭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嬴昭策看著她緊張的神情，以及那雙清冷眸子里此刻毫不掩飾的希冀與忐忑，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沒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重新落回到桌上攤開的古籍上，手指輕輕敲了敲泛黃的書頁。

這故作姿態的沉默，讓水冰兒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幾乎要忍不住再次追問的時候，嬴昭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臉上，慢條斯理地說道：“解決你的問題，對我而言，并非難事。但……我為什么要幫你？”

水冰兒猛地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

是啊，他憑什么要幫自己？

僅僅因為救命之恩？

白天父母的挽留和感謝，他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執意要走。

現在自己深夜找上門來，他又憑什么無條件地耗費精力來解決這個連家族都束手無策的大麻煩？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想通了這一點，水冰兒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身為天水城城主和天水學院院長的女兒，她很清楚等價交換的道理。

只要他能治好自己，付出一些代價，又算得了什么？

和徹底解決武魂隱患，擺脫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痛苦與限制，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相比，任何代價都可以接受。

她挺直了背脊，清冷的眸子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語氣斬釘截鐵：“只要你能治好我的武魂，無論什么條件，我都答應！”

這句話擲地有聲，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回蕩在寂靜的房間里。

少女將自己未來的希望，毫不保留地押在了眼前這個神秘少年的身上。

面對水冰兒幾乎是賭上一切的承諾，嬴昭策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燭光下愈發幽深。

他沒有立刻回應，房間里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安靜，只有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以及水冰兒因緊張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就在水冰兒的心幾乎要懸到嗓子眼，以為他要提出什么苛刻的條件時，嬴昭策終于緩緩開口了。

“條件？”他輕輕重復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嘲諷，也沒有欣喜，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你的決心，我看到了。”

隨著他的話語，一股無形的、難以形容的氣勢從他身上悄然彌漫開來。

那不是魂力波動帶來的壓迫感，而是一種更加本源、更加高級的存在感。

仿佛在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看起來有些虛弱的少年，而是一位端坐于云端，俯瞰滄海桑田的古老帝王，目光穿越了時空，落在了水冰兒的身上。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剎那，燭火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難以觸及他周身那無形的領域。

水冰兒只覺得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感襲來，讓她呼吸一窒。

在那目光的注視下，她感覺自己所有的心思、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這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比面對父親的威嚴、母親的期待、甚至學院里最強大的老師時，都要來得更加……震撼靈魂。

這，就是他之前讓她感到陌生和敬畏的根源嗎？

“看著我，水冰兒。”嬴昭策的聲音再次響起。

水冰兒下意識地抬起頭，迎上了那雙如同蘊藏著星辰大海、日月輪轉的眼眸。

然后，她聽到了那句足以改變她一生，甚至讓她在未來無數個日夜里反復回想的話語。

嬴昭策的目光平靜深邃，緩緩說道：“水冰兒，我不跟你談條件。”

他頓了頓，在那無形的帝王威壓流轉之間，字字清晰地落下：“我賭你的未來。”

“我的未來？”

水冰兒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清冷的眸子里瞬間被巨大的茫然和難以置信所填滿。

未來？

賭她的未來？

這是什么意思？

她完全無法理解。

她準備好了付出任何代價，甚至做好了面對苛刻條件的準備，卻怎么也沒想到，等來的會是這樣一句……縹緲、宏大，卻又令人心神劇震的話語。

這比任何具體的條件都要讓她感到……無措。

他憑什么賭她的未來？

他要從她的未來中得到什么？

這聽起來不像是交易，更像是一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審視與……恩賜？

那無形的帝王威壓似乎隨著這句話變得更加清晰，如同沉重的大山壓在她的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燭光搖曳，映照著少年平靜卻仿佛蘊含著無盡深意的面容，也映照著少女寫滿了震驚、迷茫和一絲絲不受控制的恐慌的臉龐。

恐慌之后，是更深的迷茫。她完全無法理解嬴昭策的意圖，更不知道答應這個“賭約”意味著什么。

這感覺就像是站在懸崖邊，前方是深不見底的迷霧，后方是困擾她多年的絕境。

跳下去，或許能獲得新生，但也可能粉身碎骨，甚至付出比想象中更可怕的代價。

可是……不跳呢？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唯一可能的機會從指尖溜走，繼續被武魂的缺陷折磨，永遠活在陰影之下？

水冰兒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每一次搏動都似乎在敲打著她的理智和決心。

她看著眼前少年那張年輕卻仿佛歷經滄桑的臉，看著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奇異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或許真的能改變她的命運。

他沒有索要任何現實的東西，他要的是一個承諾，一個關于未來的承諾。

這本身就說明了他的不凡，也說明了他對自己能力的絕對自信。

賭，還是不賭？

這個問題在她心中激烈地碰撞著。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燭火無聲地燃燒，映照著少女變幻不定的神色。

終于，水冰兒緩緩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掩蓋了眸中所有的掙扎與決絕。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那清冷的眸子里，迷茫和恐慌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破釜沉舟的堅定。

她深吸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然后抬起頭，直視著嬴昭策那雙深邃的眼眸，“好……我答應你。”

她不知道自己賭上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未來會走向何方，但這一刻，她選擇了相信眼前這個神秘的少年，選擇了抓住這渺茫卻又充滿誘惑的希望。

她再次重復，似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立下某種神圣的誓言：“我把我的未來……賭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