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霞趴伏在草叢中喘了幾口氣，然后偷偷伸頭張望。狗頭侍衛跟來了，似乎一眼就瞄到了她，但他不急，仍然不緊不慢朝她走過來。可怕，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瓜瓜看麻婆豆腐的眼神。這下要往哪邊逃才好？逃回陰風洞嗎？暮霞四處尋找逃命的可能性。

那邊在動的是什么？灌木叢中，一個綠色圓球遠遠地朝她揮手，那小手舉起來沒超過頭頂多少。暮霞趕緊沖過去。這個呆瓜，要是我被逮住，他也別想跑了。暮霞跑到瓜瓜旁邊，瓜瓜一把抓起她的手。這手還真油膩，暮霞嫌棄地“呃”了一聲想要甩開。瓜瓜卻抓更緊了。而他的另外一只手里，還抓著一個咬了一口的包子。

“不要動，他就看不見我們。”瓜瓜說。

狗頭侍衛呆愣了一會兒，轉頭朝各個方向，一邊看一邊嗅。瓜瓜繼續啃包子，并不慌張。什么情況？難道瓜瓜真的是非常厲害的大怪物，所以一點都不害怕？

“我們現在不是應該趕緊逃命嗎？”暮霞小聲問。

瓜瓜說：“只要你抓著我，他就看不見我們。不對，好像也不能這么說，我們對于他來說，就是不存在于這里的。這個解釋也不夠好——總之，你抓著我的手別亂動就好。”

“你會隱身術？”

“也算是吧。”

“可是隱身術能不能隱身，完全是看對方的妖力比你如何，你的妖力到底怎么樣？比王的死衛強嗎？”

“不是這樣比的。我曾經偷看過王洗澡，他都沒發現我。但是——”

“你個變態，怎么會有這種惡趣味？”

“哎呀，我不是故意偷看的。以后再給你解釋。”

狗頭侍衛慢慢走近，一直走到他們旁邊站住。暮霞能看清楚他臉上一根一根的絨毛。她的心臟砰砰砰亂跳，他會不會聽到心跳聲？侍衛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四處嗅探。

遠處又來了一個侍衛，喊：“柴六郎，你怎么還沒端菜過去？大家都等急了。”

狗頭侍衛答應著離開，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四次。等他走遠后，瓜瓜牽著暮霞的手走到他們偷跑出來的洞口，然后松開手，開始啃第二個包子。

暮霞躺倒在地上，大口呼吸。“嚇死我了。奇怪，就算看不到我們，他也該能聞到我們的氣味吧？你這不是隱身術？”

“和一般的隱身術不太一樣，所以我才說，這不是單純的隱身，而是我們暫時不存在了。”

“你怎么學會的？”

“學？不是學的。我第一次偷跑出來玩，差點被其他妖吃掉，當時我就想，要是我能消失就好了，然后我就真的消失了。”

“所以，你到底是妖力深不可測的怪物，還是只會高等隱身術的呆瓜？”

“我也不知道我的妖力有多高，除了隱身和發出藤蔓之外，我不會任何法術，也從來沒和其他妖打過架，一直是偷了東西就跑，跑不掉就隱身。”

“啊？那你剛剛為什么故意挑釁狗頭侍衛？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

“這狗頭侍衛之前有一次差點逮到我，還想吃了我。我氣他不過，卻又打不過他。我以為你是已經練到厲害的大妖怪，想讓你幫我揍他，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妖。像你這樣的小奶妖，怎么會獨自跑去陰風洞玩？你父母呢？”

“我才不是小奶妖，我已經八歲還多三天了。我有一半人類血統，所以發育得比較慢。”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沒見過半妖呢。”瓜瓜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會什么法術？除了會飛之外還會什么？你去過人界嗎？人類的食物是不是全都那么好吃？”

“你問那么多干嘛？”

“哦。”瓜瓜有些低下頭，“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是能夠一起聊天，一起打架。我一個朋友都沒有。”

暮霞嘆了口氣，拿出口袋里的雞腿。“我也沒有朋友，以后我們當好朋友吧。這個雞腿給你吃。”

“太好了，哈哈哈，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雞腿你自己吃，我只吃素食。”

“哈？你是妖怪，學什么和尚吃素？”

“我是西瓜精，又不是什么肉食動物修煉的。”

“也不對啊，你是西瓜精，只要吃土就行了，還吃什么飯菜？”

“我——我，我就是喜歡人類的飯菜。”

“我也喜歡。以后，我們一起去人界大吃大喝，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嘗一遍。”

“嗯，好。”瓜瓜連連點頭。

“瓜瓜，既然我們是朋友了，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好。”

“你剛剛說，你曾經偷看過王洗澡——”

“你也想偷看？”瓜瓜驚呆了。

西邊，是高聳的冰川，像一把刀刺向天空。冰川融化的水流經禁林中心，朝著東邊，一直流淌到遙遠的翡翠湖。禁林中心，是胡四所居住的芳華宮和纖云所居住的星月宮，兩個宮殿之間，隔著一個冰川水形成的池塘。這些，都是紅姑教給她的知識。暮霞問過紅姑，為什么要叫星月宮？到底什么才是星星月亮？暮霞完全無法想象。紅姑說，那是人間的天空上才有的東西，非常美麗，而纖云的名字和星星月亮都出現在一首詞里。通天崖沒有什么妖會寫詩詞，就算會，大概也不敢承認，因為他會被所有妖嘲笑。

天上的紅色太陽變成了人形，不冷不熱，是暮霞特別喜歡的時刻。為什么妖界的太陽會有人形？為什么妖精都要修煉成人的樣子？大家都說，人類是軟弱無能的廢物，那我們為什么要變成人形？為什么要用人類的詩詞來命名宮殿？

“瓜瓜，你確定是這條路嗎？”暮霞小聲問。雖然在瓜瓜的結界里，別人應該聽不見聲音，但暮霞還是很緊張。畢竟，這附近王的侍衛也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啊，等我看一下。啊，又該出去了。”

瓜瓜的隱身術雖然強大，但有一個缺點。從他施法的那個位置開始，他只能在一定范圍內自由移動，超出范圍就會現形，需要重新施法。于是，他們每次都要先找好能現身出去的隱蔽位置，出去解除隱身重新施法，繼續走。就這樣一跳一跳地前進。

轉過一個彎之后，瓜瓜說：“沒走錯，你看，前面就是焰王洗澡的池塘了。”

暮霞問：“你上次到底怎么進的星月宮？”

“我上次進去的時候，還是前任妖王在位呢。那時候，迷陣沒有開啟，也沒有那么多王家侍衛。”

“原來是前任妖王。”暮霞對前任妖王石中焰充滿了好奇，因為他是纖云的前夫，是有可能成為她的親生父親的妖。若我的親生父親是他，不是什么軟弱的人類，也許一切都會不同吧？她經常這樣幻想。“他長得怎么樣？性格怎么樣？會不會經常發脾氣？還是冷酷的那一種？他喜歡什么？”

“長得非常英俊，但是又不像現在的妖王那么，呃，那么妖艷。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近距離我只見過他一次，那時候我不能長時間維持人形，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煉。”

“哦。”暮霞有點失望。

“不過，那時候，所有通天崖的居民都能自由進入禁林采藥、修煉，我想，他應該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大妖怪吧。”

“嗯，我猜也是。”如果石中焰是我的親生父親，母親會不會多愛我一些？

“話說，你要去王后的寢宮做什么？”

這個問題，暮霞沒法回答，她沒有告訴瓜瓜，王后是她母親，但到底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王后寢宮，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不過因為她從來沒有去過。

十幾間木頭房子和石頭圍墻連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大院子。屋頂上是一片片青色的瓦，在妖界不常見，但好像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院里院外，都是花，也是妖界不常見的。暮霞曾經幻想過，王后的寢宮大概是金光閃閃的，所有東西都在發光。沒想到，這里一點都不閃亮，甚至，若沒有各種色彩的花開得熱鬧，這里會很沉悶。這個木頭房子比較大，進了一道門又是一道門。奇怪的是，整個王宮都空空的，一個妖怪也沒有。

進了第三道門后，是個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一棟小小的木頭房子。他們剛走到窗戶外面，就聽到屋里有人說話，是母親，她說的是：“紅姑，去檢查一下，看哪個不怕死的敢來偷聽。”

暮霞和瓜瓜互相瞪眼。

瓜瓜小聲說：“我們還在隱身狀態，她應該發現不了的。”

話雖如此，她們還是往后退，離遠了些。

一道很大的身影嗖地一下沖出來，繞著房子轉了一圈，在門口略作停頓，然后進去。沒錯，是紅姑，她的身型，比暮霞和瓜瓜加起來都要高大，也比很多成年妖怪都要高大，很難錯認。奇怪，紅姑明明一直和我住在貧民窟，根本不受母親待見，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紅姑說：“沒有偷聽者。你是不是感覺錯了？”

咦，紅姑私下里和母親說話，好像一點都不冷淡啊。

纖云說：“有，我已經抓住了。”

暮霞一跺腳，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就索性沖進去。哼，不就是陰風洞嘛。

瓜瓜死死拉著她不放手。“等等。”

只聽纖云繼續說：“我已經把她禁制在大門口，現在我們能放心說話了。”

暮霞小聲說：“原來不是說我們啊。”

紅姑說：“暮霞已經在下面關了半天了，她又沒什么妖力，我擔心——”

“這事不用再提。她既然敢違禁，就要受罰。倒是去人界的事——哎呀，你哭什么？好了好了，有我給她的護身符在，吹一天陰風不會傷到她，放心。再者，我也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懲罰，就去向胡四求情。這樣，只會害了她。你不懂嗎？”

“我懂。”紅姑嘆了口氣，“只是想到她可憐，餓著肚子，還被陰風摧殘，我就心里難受。唉，我恨不得替她受罰。”

紅姑懂，可是暮霞不懂啊，為什么去求情反而會害了我？胡四那么介意纖云以前的孩子？纖云和紅姑沒有再說這個，反而談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紅姑說：“丹已經煉好，我藏在老地方。可是你真的要親自去人界？聽說新來的追蹤者很厲害，萬一——”

“如今我的功力已經恢復了一半，不用擔心。我知道有風險，但我已經兩個月沒有見他了。我忍不了。”

母親要去人界見一個妖或人，是誰這么重要？暮霞心里有點酸酸的。轉念一想，難道她要去見的人，是我的父親？激動之下，暮霞往前走了一步，瓜瓜卻在發呆，沒有跟上。于是，暮霞突然發現瓜瓜不見了。

“誰？出來！”纖云穿窗而出。

紅姑緊隨其后。“怎么了？”

暮霞手腳都在發抖，后知后覺地發現，在危機時刻，是瓜瓜重新抓住了她。

“奇怪，我剛剛好像感覺到一絲氣息。但是立刻消失了。你先走，按原計劃準備。我發動陣法搜索一下。”

她們手牽手往外沖，到外院時，出來換了口氣，然后立刻繼續沖出門口，果然看見一個女妖跪在那里。大概就是纖云之前逮住的那個偷聽者。

在一個噴泉旁邊，瓜瓜停了下來，說：“等——等——”

“等什么？”

“等我休息一下，又該重新施法了。”

兩名侍衛朝她們走過來，甚至在噴泉旁邊閑聊起來。

年輕一些的那個說：“還是王后擅長料理這些花草，真好看。”

另一個說：“這算什么？你是沒見過以前的星月宮。那時候，每一次太陽變換樣子，花園就隨著變化，不同的顏色，不同的氣味組合，不同的聲音。唉，那種美景我描述不出來，要是你能見到就好了。”

“真有那么美？那現在怎么變樣了？”

年長的侍衛小聲說：“還不是因為王換了。以前的王后可沒有現在這么冷。”

“王后真的深愛著焰王？那為什么還有一個半妖的私生女？”

“我也想不明白。”年長侍衛張開嘴，卻又閉上。“別提了，我們快些巡邏去。這些不是我們該談論的。”

兩名侍衛走遠。

不冷的纖云是什么樣的？暮霞可沒見過。

瓜瓜出來重新施法。“我們趕緊回去吧，我想睡覺了。”

“好，我們回去，但是別顧著睡覺，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跟著去。”

“去哪里？”

“當然是去人界大吃大喝了。你剛剛沒聽說嗎？王后正計劃去人界呢。”

雙方吸著口水達成共識。

她們來到玫瑰花叢后面的洞口。瓜瓜先跳下去，暮霞趴在洞口看了一眼，立刻哆嗦了一下。

瓜瓜說：“快下來，我接著你。”

暮霞跟著跳下去，落在瓜瓜用藤蔓編織的網上。她縮成一團。“奇怪，怎么突然變冷了？”那一陣陣的風，吹到身上不再像針刺，而像刀割。而腦袋更慘，像被錘子使勁砸、使勁砸。

瓜瓜說：“我沒有覺得冷啊。哎呀，你流鼻血了。”

“瓜瓜，我感覺我要死了，快帶我上去。”

回到花園，暮霞立刻好了許多，不像快要死掉樣子了。怎么回事？她突然想起，摸了摸脖子。“完了，完了，我的項鏈沒了。那是母親給我的護身符，沒有護身符，我大概受不了陰風。”

“護身符？母親？我好像聽過類似的——啊，王后是你母親？那你是公主？那你為什么還要偷偷摸摸溜進王宮？直接進去不就行了？”

暮霞嘆了口氣。“我不是公主，只是王后跟某個人類男子生的野種。另外，你搞錯重點了，我要趕緊找到項鏈才行。要是被母親發現，她會怪罪紅姑，把紅姑調走，我可不想跟那個皮笑肉不笑的混蛋住一起。”

“皮笑肉不笑的混蛋是誰？”

“現在是談這些的時候嗎？”

“知道了，我幫你找護身符。它長什么樣？”

“一圈黑色皮繩，拴著一個尖牙吊墜。一點都不漂亮，非常普通。我從來沒覺得它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母親和紅姑命令我必須戴著時刻不能離身，我以前還嫌她們煩。”

他們一起把花園廚房搜索了一遍，瓜瓜又去陰風洞搜索了一遍。最終，項鏈沒找到，暮霞也回不了陰風洞。于是，她只好帶著瓜瓜回家，她和紅姑的家。

從禁林的南邊出來，一路沿著山坡向下，都是樹林。上下的樹林中間，是一塊不大的碧綠色草地，一條紅色石頭鋪成的線，將草地分成兩半。這就是暮霞和四個狼崽子被逮住的地方。往上，是刻意從人界移植的花草樹木。往下，就正常多了，樹上掛滿各種口味的果子，想吃什么直接去摘就好。當然了，味道越好的果子，那棵樹也就越危險，去摘的時候有可能會被樹困住當成肥料。如果不想和樹大戰，只想簡單填飽肚子，那只要摘饅頭樹上的果子吃就好了。那些饅頭樹反應遲鈍，也沒有什么戰斗力，只會憨聲憨氣地喊：“走開，走開。”

瓜瓜隨手摘了一個饅頭果，吃了一口。“奇怪，明明樣子差不多，我怎么就覺得饅頭果沒有小廚房的饅頭好吃？”

“我小時候問過紅姑這個問題，她說，以前母親跟她說，這是因為小廚房的饅頭和人類制作的饅頭里有汗水和辛苦的滋味。”

“那是兩種調味料？”

暮霞大笑。“巧了，我當時也這么問。紅姑都快笑死了。完了她說，等我長大，去人界看看就懂了。”

“我聞到了很香的酒，從那邊傳來的。”

結酒壇子的樹比較罕見，一般都被大妖怪移植到自己家里藏著，這野林里居然藏著一棵無主的，而且還正是果實成熟的時候，難得。所以結果就是，暮霞和瓜瓜喝了許多酒，倒頭就睡。

醒來時，太陽已經變成白色的白色的狐貍，語聲嘈雜。暮霞揉了揉眼睛，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她為什么會睡在外面。然后她看到身邊有個碧綠的西瓜，很大很圓，很好吃的樣子。瓜瓜竟然醉得變出了本體。還好，他們在醉倒之前，還保持著良好的小偷意識，所以兩個人找了一棵空心的桂花樹，直徑約一丈五，足夠她們藏在里面睡覺。

暮霞推了一下西瓜，西瓜滴溜溜滾走，撞到樹皮上。但西瓜沒醒。她又過去敲了敲西瓜，“瓜瓜，快醒一醒。”

瓜瓜變回人形。“怎么了？”

“有不少妖過來了，不知道他們想干嘛，我們最好先隱形，畢竟這里是自由戰斗區。”

“對對對，我們兩個誰都打不過，隱形最好。”瓜瓜施展隱身術。

三個妖怪越走越近，看不出來是什么妖怪。暮霞根據體型胖瘦給他們命名為阿大、阿二、阿三。體型最胖的阿大一邊走一邊回頭望。“我們還是先去挖那棵酒樹吧？那酒味道不錯，晚了萬一被其他妖挖走——”

阿二說：“你就只會想著那棵酒樹。王的懸賞可是兩顆朱果，吃了能脫胎換骨，功力大進。你不饞嗎？”

阿大說：“得了吧，那么多人找一個什么法術都不會的小丫頭，連王家侍衛都出動了，朱果哪里能輪到我們？還是這棵酒樹靠譜些。”

阿三說：“你們說，王為什么非要找到這個小丫頭不可？”

“聽說，她是王后的私生女。雖然現在什么妖術都不會，但畢竟有王后的血統在，穿越異界的能力可是非常稀有的。”

“只有兩個朱果，我們要怎么分？”

三個妖怪激烈討論著走遠。

瓜瓜問：“他們說的，是你？”

“好像是。”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我們去找紅姑。”有困難，找紅姑，不開心了，找紅姑，暮霞習慣了。不過她隱隱有些擔心，這一次，紅姑可能也護不了她。

還沒走到家附近，就見各種各樣的妖怪三三兩兩聚集，快要趕上狂歡節的熱鬧。若不是他們連續使用瓜瓜的隱身法，大概早就被抓走了。

暮霞的家在白石崖，那是一座山，山上有好多個天然非天然的山洞，許多法力不夠或造化不夠的妖怪、沒有家族想要的妖怪雜居在那些山洞中。暮霞和紅姑住在最上面的山洞，與其它山洞保持了一段距離，算是這里的豪宅。平常，雖然大家住得緊緊挨挨的，但鄰里關系卻沒有多緊密。此刻，鄰里空前團結。這座山的妖怪聯合起來，擋住了山腳下越來越多的外來妖怪。

暮霞和瓜瓜偷偷越過鄰里防線，上山。在直接交鋒的第一道防線后面，是一些輔助型妖怪。他們一邊施法一邊聊天。

其中一個花枝招展的粉衣女妖怪說：“我真是太佩服王后了。”

暮霞拉著瓜瓜停下來，想聽聽她們怎么談論母親。

另外一個綠衣服的女妖說：“那當然了，雖說像我們一樣沒有家族支持，王后可是近百年來空間穿越能力最強的妖。聽說，她還去過魔界——”

“嗨，那有什么？她的妖力雖然難得，但也不是絕無僅有的。我最羨慕的，是她駕馭男人的能力。兩任妖王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順便還找人類偷情，生了私生女，真厲害。”

“哎呀，焰王又英俊、又威猛、又聰明，最難得的是對她一心一意，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去找人類偷情。若是焰王還活著，發現她生出來的居然是人類的野種，那不知道有多傷心。”

“好了，好了，你就知道心疼你的焰王。若是焰王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王后，在他死后不到一年，就嫁給殺死他的的妖，那才要傷心呢。”

“我才不是只心疼焰王，現在的大王我也心疼。那么俊美，又體貼——”

又一個年長些的妖怪過來說：“噓，你們不想活了？什么話都敢說。上一個這樣亂說話的妖被大王拔了舌頭，你們不知道？換個話題吧。你和那誰怎么樣了？”

這個新話題暮霞不怎么感興趣，于是他們繼續向前。越往上，妖怪越少，就連小奶妖，也趕到半山腰看熱鬧。他們就這樣暢通無阻地走到暮霞家門口。

“到這里就安全了。整個山洞內外都有母親設下的厲害法陣。”暮霞說。她松開瓜瓜的手，往洞口沖過去。“紅姑！”

下一瞬，暮霞差點被水嗆死。她被困在了一大片水中，像一個湖，但它的岸可不是泥土，而是一簇簇尖刀一樣的石頭。沒錯，這就是母親設下的厲害陣法。看來沒了護身符后，她連家都回不了，還會被家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