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國故事中的人生智慧
- 陳樹文
- 7169字
- 2020-09-18 11:03:30
第一講 為什么要帶著問題悟三國故事中的智慧
本書是在我近幾年來在全國各地講座稿的基礎上充實起來的。我的講座題目叫“帶著問題悟三國故事智慧”。現(xiàn)在研究三國的書籍很多,開設的講座也不少,應該說各有特色,各有千秋。我的講座題目和體系結構也是我多年研究的成果,有自己的風格。可喜的是,在我的上百次講座中,得到的反饋都是正面的、積極的、熱烈的。這次書名定為《三國故事中的人生智慧》,但總體的寫作脈絡還是按照提問題、講故事(三國故事)、悟智慧展開的。那么,為什么要帶著問題悟三國故事中的智慧呢?
現(xiàn)在有些講座課程是“心靈雞湯”,沒有“勺”,也就是沒有問題,沒有故事,沒有理論支撐,也沒有方法和工具,很容易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不過腦,不走心。德國哲學家叔本華就曾經(jīng)明確指出:“不加思考地濫讀或無休止地讀書,所讀過的東西無法刻骨銘心,其大部分終將消失殆盡。”
要突破“心靈雞湯”的弊端,就要有“勺”;想“刻骨銘心”,就不能“不加思考”,思考是離不開問題的。“現(xiàn)實無非是問題的存在和發(fā)展,歷史無非就是問題的消亡和解決。”亞里士多德說:“思維從疑問和驚奇開始。”帶著問題去研究會更有針對性,問題能讓大腦產(chǎn)生壓迫感,問題可以撕開一個知識缺口,能夠發(fā)掘研究的深度,問題也會讓人產(chǎn)生思考研究的好奇心和興趣,讓內(nèi)心進入清靜空明的狀態(tài),通過破解問題,把研究引向深入,進而更清晰地把握事物的本質(zhì),找到問題的核心,找出最優(yōu)解決方案。愛因斯坦說:“我沒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不過是喜歡尋根刨底地追究問題罷了。”巴爾扎克也說:“打開一切科學的鑰匙毫無異議是問號。”沒有問題,永遠不會獲得有活力的靈魂和智慧。可以說,問題是學習的第一動力,沒有問題的學習是死學習。死學習,就進不了智慧之門。人最大的問題是回避問題,一個人的愚蠢程度與其回避問題的態(tài)度成正比。學習就要尋找問題,真正“帶著問題學”,在研究問題中不斷深化學習,在解決問題中使認知不斷升級。
我選擇了三十六個問題,構成了一個“問題樹”,這些問題都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存在的“真問題”和“大問題”,而且是在與同類事物的比較中形成的問題,對這些問題認識上的模糊會導致行為上的離差,進而導致失敗。將這些具有理論價值和實踐價值的問題轉化為研究的主題,能夠引起人們的研究興趣,激發(fā)人們?nèi)ニ伎肌⑷?chuàng)造,加深和擴大我們原有的認知,成為我們正確行動的遵循指南。
那么,為什么要把問題和故事聯(lián)系在一起呢?因為智慧沒有藏在地下洞穴中,而是藏在故事中。故事也是智慧傳播的最好載體,是進入智慧殿堂的最低門檻。有蘊藏著智慧的論語故事、莊子故事、圣經(jīng)故事、禪學故事等,這些故事就是因為濃縮和最好地傳播了人類的各種智慧而價值永存。人的大腦不擅長記憶抽象信息,而擅長記憶情境,愛聽故事是人的共性。人的接收意識分為顯意識和潛意識兩種,顯意識對接收的信息具有天然的質(zhì)疑和阻抗的特性,而抽象的道理轉化為具象的故事之后,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和豐富多彩的情節(jié)能夠穿透人的顯意識直達人的潛意識,撞擊心靈,引發(fā)思考,并成為他們的觀點和理性認知。好故事猶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能將智慧漸漸地融入聽者的內(nèi)心,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作用;好故事也像天空中飛舞而來入地即化的輕盈雪花,進入人們思考的大腦,生發(fā)出智慧。美國全國講故事聯(lián)合會會長迪茨說得好:“故事是一種溝通行為,它包含許多感性材料,能讓聽眾迅速、輕松地傳之內(nèi)化,理解它,并且從中生發(fā)出新的意義。”
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要選擇“三國故事”呢?法朗士說:“最好的書是那些能夠提供最豐富的思考材料的書。”在我看來,《三國演義》就是一本能夠提供最豐富的思考材料的書。大三國從東漢末年群雄逐鹿到三國鼎立再到三分歸晉,是一場曠古大戲,戰(zhàn)爭在這個歷史舞臺上頻率最高,像打麻將一樣和了一圈又一圈。在這個亂世之中,英雄密度最大,蟄伏在英雄最深層的智慧要素被充分地激活,因此,這個亂世中的人最聰明,計謀最多,策略最絕,人物也最富有個性。《三國演義》正是以這段真實歷史為基礎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的作品,充滿了離奇的情節(jié),人物刻畫、戰(zhàn)事描寫、心理分析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不但是以軍事思想為表現(xiàn)形式的古代軍事謀略的結晶,而且是政治、經(jīng)濟、外交、文化多向度領域智慧的典范,使人讀起來有歷史的趣味,也有文學的趣味。沒有好的故事為載體,要想透析智慧的深層含義、輸出一種觀念是很不容易的。三國的故事恰恰就是“透析智慧的深層含義”和“輸出一種觀念”的好的載體。三國的故事在中國家喻戶曉,基于同宗同族文化的歷史淵源,與我們?nèi)A夏兒女有得天獨厚的親緣性,更有著無與倫比的穿透力。《三國演義》一書出版后,明清以來評書、戲劇等多種藝術形式對其進行宣傳和普及,那些膾炙人口、深入人心的眾多英雄人物及精彩紛呈的故事惟妙惟肖地得以呈現(xiàn),展示了極具代表性的中國智慧。自此,三國式的智慧越來越成為諸強爭霸及百姓生存和享受生活的智慧。三國謀略、三國人物中的杰出代表(如諸葛亮、曹操等)都已成為中華民族智慧的象征。古代就有“將不閱三國不稱將”之說。夕陽西下,曾國藩站在南京城頭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以三國之謀略,成天下之大事,不亦宜乎!”美國西點軍校將《三國演義》列為必修課,日本把《三國演義》看作經(jīng)營者和管理者必讀書。無論是軍事家、企業(yè)家,還是各行各業(yè)的人員,讀三國那些滲透了心情和靈魂的故事,最能享受智力上的樂趣。我每閱讀一次《三國演義》,靈魂就會受到一次洗禮,一篇篇故事無不滋養(yǎng)和提升著我的智慧,讓我全身心感到舒爽。
為了實現(xiàn)人生意義與生命價值,有一樣東西是需要終身追求的,那就是智慧,即解決焦點問題、關鍵問題、癥結問題的智慧。智慧不是天公的恩賜,也沒有人給我們智慧,智慧是自己覺悟的收獲,我們必須自己去悟。沒有自己的深“悟”,智慧就提取不出來,就像不擊石到一定程度就不能產(chǎn)生火花一樣。即使有人對你說“我有開悟的鑰匙”,你也不要完全相信,因為那頂多是開悟的方法或路徑。“悟”指的是理解、明白、覺醒。“思考”是“悟”的基礎和路徑,“悟”是“思考”的升華和根本,是由“思考”而體驗到智慧的能力。從故事中獲得智慧,不是“探囊取物”,而是要把整個心力投進去,是慧由心生。“悟”的本質(zhì)就在于下功夫走向自己的內(nèi)心,即便你不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但你有一顆善于思考、能往心靈深處走的心,你也會追求到智慧。南宋的大儒朱熹說得通透:“大抵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爾。”
中國文化就是以自然為師的一種悟性文化。華夏的伏羲仰觀天,俯察地,從大自然中悟出了八卦的智慧;老子從“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悟出了“道可道,非常道”的智慧;孔子從《禮記》的“格物致知”中悟到了“天人合一”的智慧。人類社會最初的技能,都不是從書本中學到的,而是從師法自然的實踐中悟到的。在中國文化影響下的生活、工作、學習、處世,無不彰顯一個“悟”字。化腐朽為神奇,不僅需要高人的點化,更要靠自己來靜悟得道,正所謂:靜觀者自得。漢高祖劉邦在聽了酈生“由馬上得天下,能由馬上治天下否?”而幡然醒悟;顛沛流離的劉備,三顧茅廬,聽了諸葛亮的“隆中對策”而茅塞頓開,如撥云霧而見青天;達·芬奇觀察天空中飛的鳥和水里游的魚,產(chǎn)生了問題:魚在水中阻力那么大,為什么會游得那樣快?靜靜地思考后,領悟了流體力學。蘋果的前總裁喬布斯也經(jīng)常“禪坐”,靜下心來專注思考一個問題,從而產(chǎn)生了瞬間的靈思和不同凡響的認知。這都是心靜蓮花開的大徹大悟的實例。
美國的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是積極心理學奠基人之一,一直致力于幸福和創(chuàng)造力的研究,提出并發(fā)展了“心流”的理論,他寫的《心流》一書自1990年出版以來,被翻譯成三十余種文字,影響了全球千萬研究者和讀者。美國心理學會前主席馬丁·塞利格曼稱譽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是“世界積極心理學研究領軍人物”。
我在帶著問題去看三國故事時,越看越投入,很快就達到了一種專注的“悟”狀態(tài),正是在這種專注的“悟”狀態(tài)下,問題的結打開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清流涌動而出,讓我身心充滿了通透的“爽”。后來,讀到《心流》這本書,我知道了,這就叫“心流體驗”。大家都知道貝多芬創(chuàng)造了許多絕世的樂曲,但貝多芬后來失聰了,他沒法用聽覺來感知他自己的樂曲的好壞,他是用心,也就是用自己的心流體驗來感知和創(chuàng)造出不朽的音樂作品的。
“心流體驗”,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當我們在做某件事情,如讀書、學習、寫作、繪畫、運動時,那種全神貫注、渾然忘我的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下,你會獲得內(nèi)心的秩序與安寧,你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在這件事情完成之后你會有一種充滿能量并且非常快樂的感受。這種感受就像蜂巢里流出了蜜一樣甜。我贊成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對心流的描述和研究,那確實是一種極為難得、極為美好的感覺。每當我有了這種心流體驗的時候,我就有兩個愿望:一個愿望是,讓這種心流永駐心間;第二個愿望是,讓普天下的人都能夠有這種心流體驗。我也經(jīng)常邀一些朋友,在葡萄架下或者在茶堂中,一壺濁酒或一杯清茶,促膝交談三國故事,探究其中的奇謀妙策,經(jīng)常如醉如癡,其樂融融,時間早被拋到腦后了。這其實也是一種極強的心流體驗。
心流不僅帶給你快樂,還會帶給你創(chuàng)造性的價值。你的大腦會有很多念頭,其中有些念頭又相互沖突,在爭奪你的注意力,在搶奪你大腦的控制權,如果你能夠選出人們關心的問題,你就不必去刻意尋求注意力,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問題上,你所有的心理能量都會聚集在尋找問題答案上,那些與問題無關的雜念都會被屏蔽,大腦的所有能量都會圍繞同一個主題進行組織,向同一個方向高效率地運轉,因此,大腦就在你的最佳控制之中,大腦也會因此而創(chuàng)造出很多思想奇跡。達·芬奇就因為始終保有好奇心,處在心流過程中而成就了很多科學上的發(fā)現(xiàn)、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很多完美的藝術作品。
本書除了第一講和第三十六講外,每一講的體系結構都是開篇先設定一個問題作為標題,然后以“引導故事”的形式簡要介紹與問題相關的三國故事,目的是先使讀者朋友得到一個具體而相對完整的印象,最后再以“智慧悟語”的形式點撥智慧。為了研究問題方便起見,在“引導故事”中有些故事情節(jié)做了相應的刪減和改寫,考慮到原來故事文字與今人時間的距離,對于選出的每一段故事也做了現(xiàn)代化和藝術化的表達,以增加讀者對它的貼近感,產(chǎn)生興趣。三國時代距今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一千七百多年,但是,那一幅幅壯麗的歷史畫卷,一篇篇膾炙人口的生動故事,一個個鮮活的人物面容,沒有因為歲月而褪色,反而熠熠生輝。在“智慧悟語”中,“悟”的觸角伸向故事的深幽處,辯證地闡釋了一條條人生與智慧的真諦。在“智慧悟語”部分,也把三國中的一些小故事拆開和打散,作為論據(jù)重新揉到了論述中。智慧從縱向上看,會在時間的洪流中永存;從橫向上看,是沒有國界的。西方有很多學者也發(fā)掘了很多智慧,主要體現(xiàn)在他們的著作中。我在大量閱讀西方學者著作的基礎上,按照相關的問題,把他們的相同思想和觀點智慧融入“智慧悟語”中,這樣既有歷史的深邃度,又有中西的橫貫度。這種體系結構把問題、三國故事和中西方的相關理論進行了深度聯(lián)結,以問題做思維導圖,提出問題的真正目的在于誘導大家去思考。以有趣味的三國故事為載體,不需要死記硬背,符合吸引力法則;以感悟為路徑,能使大腦產(chǎn)生一種靈性的覺醒,達到智慧的認知。這樣得到的智慧就有了理論的支撐,就不是沒有“勺”的心靈雞湯,避免了“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
會系統(tǒng)思考是唯有人類才具備的能力。世界上的事物是復雜的,復雜的事物是由多方面的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相互制約的關系構成的,系統(tǒng)思考,就是思考問題的因果、關聯(lián)、相互關系,從而通過打“組合拳”、過“立交橋”,尋求對問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高杠桿解。可以肯定,通過將獨特的問題作為研究的切入點,通過三國故事將研究的問題形象表達,通過系統(tǒng)思考聚焦與揭示問題和三國故事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就一定能眼界通透,醍醐灌頂,洞徹到深層的智慧。
通過系統(tǒng)思考,得到了體現(xiàn)智慧的正確的觀念,在實踐中簡單對號入座,還是靈活、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嗎?如果能夠簡單對號入座,那我們就拿著圣人的觀念去對號入座,豈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為圣人了嗎?事實上不可能。有了正確的觀念,更需要靈活、創(chuàng)造性地去運用。下面我們來看一下人們耳熟能詳?shù)摹翱粘怯嫛保群唵误w會一下問題—故事—智慧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以及得到的正確觀念如何靈活、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
“空城計”中,諸葛亮就是要在“空”上做文章,也就是要實現(xiàn)“無中求有”的效果。怎么求?是在司馬懿的腦子里求,如果司馬懿認為有,那就是有。這就需要靈活、創(chuàng)造性地落實這個觀念。
首先,諸葛亮熟知司馬懿的性格——多疑,諸葛亮知道對多疑的人,就要專攻他多疑心理的弱點。諸葛亮更知道,對多疑的人你就要打反常牌,偶爾夾雜著正常的東西,這樣就會把他的疑慮強化到極致,就會走向反面,沒有的東西也就變成有了。這實際上也是“攻心為上”的智慧體現(xiàn)。諸葛亮是怎么打反常牌的呢?當司馬懿的十五萬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城上旌旗林立,壁壘森嚴。但現(xiàn)實是,諸葛亮城樓沒有布兵,而是自己領兩個琴童在城樓上彈琴。司馬懿心想,這叫打仗嗎?這不是來開音樂會嗎?還有,正常情況下,司馬懿十五萬大軍兵臨城下,城門應該是緊閉的,若是打開,就是將軍領著大軍出來列陣迎戰(zhàn)。而諸葛亮是把城門打開了,反常嗎?城門打開讓司馬懿看到什么景象呢?老弱殘兵在打掃街道,這是真的,諸葛亮確實沒有多少兵了。但在這種情境下,司馬懿會認為:這是假的,以一個沒有多少兵的假象誘騙自己進城。當然司馬懿也很精明,他想看一看底層的老百姓是什么反應,沒想到諸葛亮也做了精心安排:有大聲喧嘩和驚慌者立斬。司馬懿看到出城的老百姓是種田的種田,放牧的放牧,旁若無人,神色輕松,一派平和景象。司馬懿會想,連底層的老百姓都這樣平靜、淡定,那就說明城里一定有伏兵。諸葛亮知道司馬懿懂韻律,就彈琴和司馬懿進一步溝通,傳遞什么信息呢?開始傳遞出的是音正、音清、音純的悠揚琴聲,這是內(nèi)心淡定的表現(xiàn),顯示背后是有實力的。接下來彈出的琴聲暗含殺機,這讓司馬懿想到了伏兵。諸葛亮彈的琴聲回蕩在西城的上空,也回響在司馬懿的心頭,讓他云里霧里,不知所措。如果諸葛亮一直這樣彈下去,也許會露出破綻,但是彈著彈著把琴弦給彈斷了,本來是個偶然事件,可是司馬懿認為這是諸葛亮有意安排的行動信號,我們不殺進去,人家還要殺出來,趕緊下令:快撤。
其次,諸葛亮為了使自己“無中求有”的效果得到落實,還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西縣縣城在什么地方?坐落在群山環(huán)繞之間,如果是在平原地帶,這出戲就不好唱了,因為有沒有伏兵一覽無余。而群山環(huán)抱之中,群山就是藏伏兵的最好環(huán)境,至于藏沒藏再說,只要是藏兵的好場所,司馬懿在這種情境下就會寧可信其有。司馬懿的心理嚴格按照諸葛亮的預判活動著,諸葛亮就是這樣靈活、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并智慧地達到了“無中求有”的效果,也轉危為安。
后來,諸葛亮在與司馬懿對決于渭濱的時候,永安城李嚴手下有個都尉叫茍安,他的主要工作是為蜀軍解送糧草。一次,茍安運送糧草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天,被諸葛亮重責八十大板。茍安本來就是疤上生瘡——根底壞的人,這次又被責打,更是惡向膽邊生,懷恨在心而投了魏軍。司馬懿讓茍安回成都散布謠言,說諸葛亮勾結魏國,陰謀篡奪皇位。劉禪相信了,下旨召回諸葛亮要問個究竟。蜀軍一下子從進攻者轉為撤退者。要安全地撤回成都,關鍵就是不被司馬懿咬住追著打,這是蜀軍將士們的共同隱憂。諸葛亮做了這樣的退軍安排:蜀軍分五路撤退,每日撤軍,添灶而行。說得具體一點,就是今天撤兵造一萬個灶,明天就造兩萬個灶,后天就造三萬個灶,一天比一天多。戰(zhàn)國時代,孫臏用添兵減灶,使龐涓誤以為齊軍大都潰散了,就帶少數(shù)精兵如影隨形地追趕,孫臏在馬陵道設下埋伏,讓龐涓命喪黃泉。諸葛亮不是“減灶”而是“增灶”,就是為了激發(fā)司馬懿的多疑心理。蜀漢的長史楊儀有些不解地問諸葛亮:你已經(jīng)對司馬懿玩過空城計,他已經(jīng)知道是上當受騙了,這種類似空城計的“增灶不增兵”的計謀,還能瞞天過海,讓司馬懿第二回上當嗎?一旦餃子破皮——露餡了,我們不就大難臨頭了嗎?諸葛亮臉上綻放出了微妙的笑容,這笑容里洋溢著那種直指人心、穿透人性的智慧魅力。諸葛亮知道,上過當?shù)娜吮葟臎]上過當?shù)娜烁菀咨袭敚绕涫菍λ抉R懿這種有著多疑思維慣性的人來說。多疑的人的一個通病,就是自我禁錮大腦,首鼠兩端地思考問題:“減灶”不一定減兵卻可能增兵,當然了“增灶”不一定增兵,但也不排除增兵的可能性。司馬懿圍著蜀軍那些不斷增加的鍋灶糾結著:是撤退?還是誘敵深入?司馬懿不敢排除任何一種可能性,因而始終不敢下達追擊令,而蜀軍則在司馬懿的猶豫不決中緩緩而退,安全地回到了成都。得知真相后,司馬懿也只能再一次仰天長嘆:多疑的慣性思維害死人啊!
就像思想者都具有個性風采,不是同一模子鑄造出來的一模一樣的人物一樣,三國故事蘊含的智慧也是多方面的,需要不斷地做廣度的拓展和深度的挖掘,如同是一個“空城計”的故事,在后面的講授中,我還會從廣度和深度兩個方向做闡述。而且同樣的故事,帶著的問題不同,思考的程度不同,仁者和智者的不同,就會有的“見仁”,有的“見智”,各有千秋。這就像同一塊土地,同樣的營養(yǎng)成分,可以種西紅柿,也可以種黃瓜,但是不同的根去吸收同樣的養(yǎng)分,長出來的西紅柿很紅,長出來的黃瓜很綠,各有特色。
“學林探路貴涉遠,無人跡處有奇觀。”我提出的三十六個問題、我引用的三國故事以及我對故事的智慧感悟,都只是提供一些線索,有興趣的人可以做深入挖掘。我真誠渴望讀者朋友和我一起按照問題—故事—智慧的“覺知”邏輯路數(shù)掘進、涉遠,在無人覓處,與那些智者的靈魂互動,同飲那沁人心脾的甘泉,共聽那股心流的叮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