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猛地一晃，引擎費力地發(fā)出一陣粗吼，重新起步。

車廂驟然擁擠起來，混雜著汗味、劣質(zhì)香煙味，還有一種下雨天特有的潮濕鐵腥氣。

林一覺靠在窗邊，目光不動聲色地掃視車廂。

涌上的乘客大多帶著疲憊和麻木，扛著大包小包，顯然是剛逛完荷花池市場返家的攤販或采購人員。

喧鬧聲、呵欠聲、塑料袋的摩擦聲充斥耳膜。

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昨晚的雨水尚未完全消散，空氣中彌漫著寒意。

隨著寒河期快要到了，陽光愈發(fā)吝嗇，隨之而來的汛期已然開啟。

林父在飯桌上提過，赤水河上游又開始漲水，每次漲水，城里都會很緊張，甚至晚上還會搞宵禁。

在原主記憶里，寒河期中后期，那個時候?qū)W校還會直接停課，大人班也不用去上。

一家人都在屋里，什么也不用干。

還別說，這段記憶算是其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回憶。

思緒被上車幾個老婆婆的聊天打斷。

她們收拾好包裹坐下，談話從菜農(nóng)抱怨?fàn)I生艱難開始。

說什么生意不好做，又不敢早起賣菜，掙的錢連“賣菜證”的續(xù)費都不夠。

抱怨聲中透著無奈，不知是解釋漲價還是單純倒苦水。

但很快就吸引了車上人的注意。

一個三十幾歲的抱著孩子的婦女，正好提著一兜菜，聞言當(dāng)即道：

“大嬸兒，賣菜證現(xiàn)在沒點關(guān)系都辦不下來呢！你說不掙錢誰信啊？”

“就是就是“

很快，車上響起一陣附和聲。

基地市里，沒有暫住證寸步難行。

這玩意兒不好拿，基本靠錢買。

普通工薪家庭若無單位提供，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得搭進(jìn)去。

其他各行各業(yè)也有對應(yīng)的“通行證”，比如允許在城區(qū)活動的“賣菜證”。

“唉，真不好干啊！”菜農(nóng)們仿佛找到了傾訴對象，“城外賣菜的收購價一天高過一天，我們不敢隨意漲，更別提連早集都不敢出了……”

說話那人特意頓了頓。

果然，車廂后排的漢子插話了：“賣菜的不趕早？難怪最近早市冷清了不少！”

“可不是嘛！掙的就是辛苦錢，以前三四點就得起，現(xiàn)在……不敢了！”另一個菜農(nóng)接口，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恐懼，

“前些天菜市場的事你們聽說了沒？十幾條命啊！血淌了一地……可慘了！”

“瘋狗吃人那事兒？”有人問。

林一覺原本在走神，聽到死人了，一下也來了興趣，下意識側(cè)耳。

“不是說那瘋狗是人造林跑出來的異形怪嗎？好像已經(jīng)被擊斃了吧？”

“是不是瘋狗不知道，但絕對沒有擊斃！”菜農(nóng)是個四十幾歲的大媽，頭發(fā)扎成束，用紅花布栓著。

“因為我有侄子在武裝部工作，他正好負(fù)責(zé)這個案子，他特意叮囑我，賣菜別趕早，要去就去最熱鬧的大市場！

那種地方有巡邏警，就算真有‘東西’來了，也跑得快！”

“嘖，你別說，我專門問過當(dāng)時的場景，那些人可死的老慘了，基本完整的人樣都找不到一個……真就像被東啃一口，西啃一口……嚇人！”

車廂里的氣氛驟然緊繃。

“說起來，最近的事故確實有些多了，怎么我感覺城里的異形怪一下冒出來這么多？武裝部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我們交了那么多暫住證，結(jié)果搞成這副模樣！”

“得了吧，國外更慘，報紙上說有個基地市都整個被滅了……”“天啊！真的假的？哪的事兒？”

話題再次被驚恐點燃。

‘又有案子？還是異形怪？’

原主十幾年安安穩(wěn)穩(wěn)，怎么自己剛來沒多久，兇案就跟不要錢似的冒出來？林一覺心頭微麻，有些無語。

不過仔細(xì)想也能理解。

這個世界，說穿了就是個大數(shù)據(jù)，有些東西，你不去了解，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碰到，但真要是刻意探索，大量的信息就會朝你涌來。

就像前世刷抖音一樣。

他真正能做的就是專心鍛煉，早點成為入段成為武者，早點解決噬體的隱患。

至于其他，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在城里接二連三遇到異形怪？那概率不知道有多低。

車子載著滿車廂的議論與焦慮前行，涼風(fēng)透過車窗縫隙撲在臉上。

春羊區(qū)中心站，到了！”

林一覺隨人流下車，一同下來的還有那幾個賣菜的大媽。

她們目標(biāo)明確，徑直走向站臺前方的“春花里農(nóng)貿(mào)市場”。

市場門口人頭攢動，吆喝聲此起彼伏，水果攤一家挨著一家。

進(jìn)出的人流相當(dāng)可觀，一眼望去至少五六十人。

‘所以這就是對方找的最熱鬧的菜市場？’林一覺瞥了一眼，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收回視線，他轉(zhuǎn)向站臺上的區(qū)域地圖展臺

因為沒有高德，每個公交站前都有周圍的地圖展臺，算是起一定的導(dǎo)航作用。

摸索了三四分鐘，林一覺算是搞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想要到王明德口中的遠(yuǎn)航運輸貿(mào)易公司，還要穿個馬路，走一段距離。

“沒手機(jī)真不方便……”他默默吐槽，記牢路線。

大概十分鐘后。

一棟八層高的銀色大樓，樓面銘牌上刻著：遠(yuǎn)航運輸貿(mào)易公司。

寬敞明亮的大廳里，兩位著裝得體的年輕妹紙端坐其后。

兩個女子一身ol套裙，黑發(fā)扎成束，眼睛很大，似乎還畫了妝，皮膚白皙，完全和學(xué)校里的女生不一樣。

林一覺剛一踏入玻璃門，其中一位立刻起身，臉上掛著職業(yè)微笑：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yù)約嗎？”

“姓林。”林一覺言簡意賅。

前臺快速核對了一下屏幕，笑容不變：“好的，林先生。這邊請，帶您上樓。”

另一位女生離開座位，做了一個優(yōu)雅的“請”的手勢，引著他走向電梯間。

走進(jìn)電梯，對方按在六樓。

不多時，電梯停靠。

走出門，直接是一個大平層的辦公樓。

門口種了兩棵一人多高的發(fā)財樹。

里面有不少人在忙碌地走動著。

林一覺跟著前臺的妹紙走進(jìn)，一路走到最里面的辦公室。

敲了敲門，門打開，里面坐著的正是王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