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整個影視行業(yè)處于緩慢發(fā)展中。

不僅是政策大環(huán)境的限制，技術(shù)方面更是抓馬。

就拿方冬升拍攝的這部《七仙女》來說，VHS的錄制方式?jīng)Q定他只能做線性剪輯。

而不是像后世那樣用電腦軟件導(dǎo)入素材咔咔咔一頓操作后就能導(dǎo)出成片。

所謂線性剪輯方式，最常見的就是使用兩臺VHS錄像機同時工作。

一臺作為放像機，播放原始素材帶。

另一臺作為錄機，用于錄制剪輯后的內(nèi)容。

通過在放像機上找到需要剪輯的片段，在錄機上按下錄制按鈕，將選定的片段錄制到新的磁帶上。

大概就是：粘貼—復(fù)制—粘貼—復(fù)制……

整個剪輯過程中，需要精確控制播放和錄制的時間，以確保剪輯的準(zhǔn)確性。

如果需要添加多個片段，就得反復(fù)進(jìn)行這樣的操作。

將不同的片段按順序錄制到同一盤磁帶上。

一旦剪輯完成，就很難再對中間的某個片段進(jìn)行修改，除非重新進(jìn)行剪輯。

之后添加特效和字母，再做音頻處理之類都要通過類似的模式。

這種完全可以稱得上工匠精神的操作，方冬升作為手殘黨，只能看著張淦仁裝逼。

“這玩意就考驗眼準(zhǔn)、手穩(wěn)，沒有個十幾年的經(jīng)驗根本不行，淦哥老法師。”

方冬升在一旁贊嘆道。

張淦仁一邊倒騰著磁帶，一邊笑呵呵的聽著方冬升的彩虹屁。

拍攝期間他完全被方冬升壓制，此刻聽著方冬升的夸獎，心里甭提有多開心了。

“還行吧，當(dāng)年在珠影廠就是因為有這個手藝，許多領(lǐng)導(dǎo)都特別看好我。”

張淦仁笑呵呵的說著。

方冬升只當(dāng)他是在強行挽尊，如果真被領(lǐng)導(dǎo)看好，他也不會成為下崗職工了。

只能說，淦哥你嘴硬的樣子，真美。

……

接下來的時間，方冬升輔助張淦仁做《七仙女》的剪輯工作。

郭雷白天住在張淦仁的影棚睡大覺，晚上則是神出鬼沒。

用他的話來說，是當(dāng)護(hù)花使者，追求愛情去了。

所謂的愛情，方冬升知道，對方是“七仙女”里的一個陪酒女，叫蘭蘭。

見郭雷一頭勁的追求對方，方冬升并未阻攔。

雖然郭雷是小楚南，蘭蘭是陪酒女，但誰都有戀愛的權(quán)利嘛。

至于夜場是個混亂、經(jīng)常出事兒，擔(dān)心郭雷安全的問題，對此方冬升完全拋之腦后。

就郭雷一米八五、渾身腱子肉的大個子。

別人找麻煩之前都得掂量自己夠不夠他一拳打的……

夜里，方冬升正準(zhǔn)備睡覺。

郭雷突然提著一瓶白酒，一袋花生米和透明熟料袋。

袋子里好像是雞雜之類的肉食，拌著香菜和辣椒，有一股油膩膩的香氣。

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方冬升不解的問道：

“你不是當(dāng)護(hù)花使者去了么？”

郭雷嘆了口氣，酒瓶蓋擰開就往一次性杯子里倒酒：

“蘭姐不讓我再去找她了，我……失戀了。”

“你先別……”

方冬升正要說話，突然被郭雷伸手打斷他的話。

“噸噸噸。”

一次性杯子里的酒被他全干了。

他抹了一把嘴，用著偶像劇里失戀的男主，自以為絕望憂郁的裝逼語調(diào)，說道：

“冬升哥，你不用安慰我。

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喝酒，靜靜的消化這份心事，呵，女人……”

說著，他又把自己的一次性杯子滿上。

方冬升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一次性杯子：

“勸你干啥？我是想說，你別把酒全喝完了。”

說著，他嫌棄的看了眼桌子上的白酒：

“就一瓶，看不起誰呢？我去喊淦哥一起過來吃瓜，你不許偷喝！”

看著他趿拉著拖鞋往隔壁房間走去，郭雷的愣了愣，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

吃什么瓜，我沒買瓜啊？

“所以說，那個叫蘭蘭的一直都只是把你當(dāng)?shù)艿芸矗俊?

方冬升的房間里，三個大老爺們坐在桌子邊吃喝。

張淦仁不能吃辣，那盤伴著辣椒的雞雜幾乎全進(jìn)方冬升肚子里。

“嗯，蘭姐說她對我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每次跟我相處的時候，就讓她想起在老家上學(xué)的弟弟。”

“不管是弟弟還是男朋友，你想不想上她？不要撒謊，都是男人，可以理解。”

張淦仁喝了一杯酒后，突然問道。

郭雷撓了撓頭，道：

“剛見到的時候想那個她……后來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就沒那么沖動了。”

聞言，張淦仁嘆了口氣：

“這是動真感情了，本來是是共享的，沒想到你小子卻要搞壟斷。”

對于他的話，郭雷一知半解，認(rèn)真道：

“我覺得蘭姐肯定也是喜歡我的。”

“何以見得？”

張淦仁夾了一顆花生米，羨慕的看著方冬升大口大口的嚼著雞雜。

真香啊。

到底是誰給粵省人套上了不能吃辣的buff！！！

“每次拍攝的時候，她都沖著我笑，被發(fā)現(xiàn)之后她還害羞，這不是喜歡是什么？”

“是錯覺！”

看著郭雷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方冬升真的很想把小老弟灌醉，讓他早點洗洗睡。

難道你沒聽說過男人的三大錯覺？

“來，喝酒，慶祝阿雷恢復(fù)單身。”

張淦仁舉起一次性的酒杯道。

這哥們也喝醉了，郭雷這還沒戀呢，哪來的失？

“淦哥，你懂我，來，干！”

郭雷仿佛找到了知音。

三人喝的暈暈乎乎，直接在方冬升的房間里休息。

“方導(dǎo)，你那個什么《七仙女》真能賺錢么？”

張淦仁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問道。

“能啊，咋不能，大錢賺不了，小錢肯定不愁的。”

方冬升躺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小錢也是錢，賺到錢之后你要干嘛？”

“你都叫我導(dǎo)演了，當(dāng)然是拍電影了。”

“電影有什么好拍的？這不讓拍，那不讓拍。

就算最后咬牙拍了，也沒辦法上映……”

張淦仁的聲音越來越小，隨后房間內(nèi)鼾聲如雷。

“會變好的，大環(huán)境和行業(yè)都會變好的。”

方冬升喃喃道。

“蘭姐，我、我不嫌棄你……不嫌棄你。”

郭雷嘴里嘟囔著，夢里他仿佛又聽到蘭蘭對他說的那番話：

“小弟弟，你知道我每天要做什么嗎？

要陪不同的男人喝酒，要聽他們說下流的話，要被他們摸……”

“這樣臟的我，不值得你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