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刮樂彩票,對此時的大明來說,絕對是前所未有的新鮮玩意。
當朝駙馬親自售賣,大獎一百兩銀子,城中百姓聽說之后,不管買不買,都會來到崇文門外看熱鬧。
而既然來了,當聽到不時有人驚喜的喊說中了的時候,又有誰不心動?掏出銀子去買上一兩張也就能夠理解了。
實際上周顯設的中獎額度并不高,差不多五六十張彩票才有一張能中獎。但一般而言,沒刮到獎的只會懊惱而不會吭聲,只有中獎的才會興奮的大呼小叫,以至于在很多人看來很容易中獎的樣子,而自己之所以沒中也只會怪自己運氣不好。
買了彩票的離開了,人口相傳下卻有更多的人過來,畢竟是近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城內窮人雖多,但有錢的也為數不少,一錢銀子對很多人來說也算不上大數字。
所以從早上開始,便有絡繹不絕的人來到崇文門外,場面一直熱鬧非凡,以至于很多原本通關進入崇文門貨車被堵城一片,稅銀征收嚴重受到了影響。
連巡城御史趙惟清都被打了,戶部主事陸承均自然不敢再來硬的,親自來到周顯面前,苦苦哀求之下,周顯掙足了面子,便讓人把彩票箱挪到了廣場一邊,道路總算通暢起來。
為了感謝周顯,陸承均親自掏出十兩銀子買了一百張彩票,回到衙房刮了半天,卻是一兩銀子也沒中。
中午時分,周燮親自帶著幾個伙計送來飯食,一大筐雪白熱騰的饅頭,一桶香噴噴的白菜燉肉,徐懷甲等少年分為兩撥,輪流吃飯。飯很香,但少年們卻無心細嚼慢咽,紛紛狼吞虎咽般吃著,吃飽趕緊前去干活,實在是即便到了飯點,購買彩票的人數仍然不減。
火爆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傍晚,來購買彩票的百姓才漸漸減少。
看著天色已晚,周顯果斷的下令收攤,并當場給每個少年發了今天的工錢,每人一錢銀子,相當于一百文錢。
少年們興奮的推著車,把彩票箱和桌子運回周家,然后便各自散了。
草草吃過晚飯,周家父子三人便聚在一起,開始清點今天的收獲。
三口箱子蓋子打開,里面裝滿了散碎銀兩,周燮拿著一桿借來的戥子,開始稱量銀子。
周顯則在清點賣剩下的彩票。其實很好清點,彩票都是成扎捆在一起,一扎五百張,早上帶過去了一百捆,現在還剩十六捆以及零散彩票二百三十七張。也就是共賣出了四萬一千七百六十三張彩票,一張彩票一錢銀子,應該賣了四千多兩銀子。
果然,周燮費了好大功夫稱量之后,數量是四千一百七十三兩。再加上給少年發的工錢,數目剛好能對上。
“這么多散碎銀子太過麻煩,最好明天送到錢鋪兌換成銀錠。”周燮說道。
周顯點點頭:“就按父親說的辦。”
“一天便賺了這么多,真是暴利啊!”看著這么多銀子,周桓眼睛都看花了,激動的道。
“只有兩成是咱們的,其他的都要送進宮給皇帝。”周顯提醒道。
“兩成也有八百多兩,差不多是我三十多年的薪俸了。”周桓激動道。
作為御前大漢將軍,周桓一月薪俸有三兩銀子,是普通京營士兵的兩倍,已經算高收入了。
“看樣子再有兩天彩票就能全部賣完,該印制下一批了。”父親周燮還保持著冷靜,提醒道。
“再印制一批吧,賣完這批彩票換個地方去賣,這玩意也就前幾天還行,時間長了就沒多少人買了。”周顯說道。
這玩意也就圖個新鮮,一開始很多人會抱著僥幸心理,買上幾張碰碰運氣,買幾次不中以后,不可能再一直買下去。
所以,想靠這種彩票長久割韭菜賺錢,根本就不現實。
“這樣啊,我還以為能一直賣下去呢!”周桓失望道。
“北京百姓也沒有那么富裕,哪有那么多的閑錢買彩票?圖個新鮮罷了。”周顯笑道。
而且現在山西恐怕已經出現了瘟疫,可能用不了幾個月便會傳到北京。到時候人心惶惶,誰還會有心情出來買彩票?
周燮道:“即便賣不了多久,也能賺一大筆銀子,不少了,不知道夠不夠蓋一座駙馬府?”
周桓搖搖頭:“北京城寸土寸金,畢竟是駙馬府,占地不能少了,沒有幾萬兩銀子恐怕下不來。”
“唉!”周燮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
“爹和大哥放心,賺錢的主意我有的是,刮刮樂不行了,咱們再想其他辦法便是。”不忍看到父親難過,周顯笑著寬慰道。
“二郎你還有賺錢的辦法?”周燮精神一振,連忙問道。
周顯點點頭,微笑道:“那是當然,而且保證比賣刮刮樂賺錢還多!”
“那太好了!”周燮搓著手,欣喜的道。他倒不是太在意銀子,而是希望兒子盡快和公主完婚,好光宗耀祖!
而此時,跟著周顯做事的那些少年家里也處在欣喜中。都是些找不到活計的少年,十幾歲二十歲的年齡,吃的又多,對普通軍戶人家來說是不小的負擔。現在跟著駙馬做事,不僅管了兩頓飯,還帶回了一百文錢,其父母自然非常高興。
很多少年正眉飛色彩和家人說著白天賣彩票的事,說著痛打御史的經過,聽得家人嘖嘖驚嘆。
“爹娘大哥大嫂,你們是沒有看見,那巡城御史一開始囂張的很,非要咱們當場離開,不然就讓兵馬司兵丁動手驅趕,駙馬可沒慣著他,一聲令下,大家伙便沖了上去,把那兵馬司兵丁打的哭爹喊娘,我沖到最前,一個人便打翻了兩個兵丁,周大郎親自動手,把那狗御史扔出了人群。”
徐懷甲眉飛色舞的和家人們說著白天的情形,就是所述頗為夸張,把他自己描述的過于英勇。
“哎呀懷甲,那可是兵馬司的官差,你怎么敢打人家啊?”母親錢氏驚道。
“娘放心,有駙馬頂著呢,咱不怕。”徐懷甲笑呵呵道。
“對啊娘,駙馬可是皇親國戚,打一個小小御史算得了什么?”徐懷甲的大哥徐懷鈺也跟著說道。弟弟的話聽得他熱血沸騰,恨不能也在現場出手。
“周燮大哥厚道,這些年沒少照顧咱們,懷甲,你要跟著駙馬好好干。”見兩個兒子都這么說,錢氏便放下心來,殷殷囑咐道。
徐懷甲點點頭:“那是自然,駙馬對我器重的很呢。”
其父親徐鐵山卻不太愛說話,一直默默聽著。
等徐懷甲終于說完白天的事后,徐鐵山終于抬起頭來,對小兒子說道:“懷甲,你去給駙馬當家丁吧。”
“當家丁?”徐懷甲愣了。
徐父:“爹沒什么出息,給你找不到什么門路,懷甲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沒個正經事做。周二郎成為了駙馬,用不了多久就會和公主完婚成為皇親國戚,你投到他府上當家丁,至少也是條出路,比去京營當兵強得多。”
軍戶子弟,除了當兵沒有太多出路,而京營名額有限,不是所有軍戶子弟都能當兵,大部分人只能給大戶人家當仆役,或者做苦力養家。
而給駙馬府當家丁,至少要比當仆役好得多。
徐懷甲猶豫道:“就是不知道駙馬愿不愿要我。”
徐父道:“你和駙馬從小一起長大,交情這么好,只要肯去,他必然會把你當做心腹,又如何不要?”
“好吧,我明天去和駙馬說。”徐懷甲道,他心里自然是想去的,但有些抹不開臉。畢竟他以前和周顯稱兄道弟,現在卻給人做家丁,相當于給周顯當下人。不過想想現在雙方地位差別,也就能坦然接受了。
“我明天親自去和周大哥說,他不會不答應的。”徐鐵山卻道。
第二天天剛亮,昨日的少年們便來到了周家。有了銀子,周燮不再親自做早飯,帶著幾個少年出胡同去買早點回來吃。
剛走出胡同,便看到老伙計徐鐵山。
“周大哥,我求你件事,能不能讓懷甲給駙馬做家丁啊?”徐鐵山面帶希翼的問道。
“啊?”周燮愣了,自家兒子又不是帶兵的將領,養家丁干嘛?
可是看著老伙計期待的神色,周燮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把球踢給自己兒子:“這個,我也不知道二郎是怎么想的,徐兄弟,這樣,你容我去和二郎說說?”
“那就拜托周大哥了。”徐鐵山沖著周燮作了個揖,便離開了。
“要,當然要了!”
周燮回到家里,剛把家丁的事悄悄和周顯說了,周顯便當即說道。
“你只是個駙馬,又不是帶兵打仗的將領,駙馬府將來找些仆役就行了,養家丁有什么用?”周燮不解道。
“當然有用了,這可是亂世啊!”周顯嘆道。
亂世之中,實力為先,要想好好活下去,沒有實力可不行。
周顯可不會一直留在北京城等死,而是準備逃往南方去的。而從北京到南方,數千里之遙,一路上匪盜橫行,沒有實力說不定什么時候便被別人搶了殺了。
而且,周顯心中還有一絲絲幻想,幻想著自己在這個時代能做些什么,為了自己漢人的身份,也為了這個民族不再沉淪。
而要想召集可用的人手,再沒有這些知根知底的少年更合適的了。
這些少年都是軍戶子弟,很多人打小練武,對軍旅的事情所致甚多,招他們做手下要比招農民強得多。更關鍵的是,這些少年還沒當過兵,沒成為那些老兵油子,可塑性非常的強。只要好好教導,便能迅速成長起來,以后都能當做軍官使用。
“懷甲,聽說你想來我駙馬府當家丁?”在出發之前,當著所有少年的面,周顯笑著問道。
徐懷甲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俺爹想讓我給你當家丁......”
周顯笑問道:“那你呢,愿不愿意?”
徐懷甲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道:“我愿意。”
“好,我便收下你了!”周顯當即便道。
家丁,將領們的私兵,將領們的親信,軍餉待遇是普通士兵的數倍,而軍隊里的普通軍官,也大都是從家丁提拔上來的。這些少年都是軍戶家庭出身,自然知道當家丁意味著什么,都非常羨慕的看向了徐懷甲。
“駙馬,我能不能給您當家丁?”一個名叫羅富貴的粗壯青年問道。
羅富貴身形比周桓還要高還要強壯,身高絕對超過一米九,膀闊腰圓,站在那里氣勢著實有些逼人。但這廝雖然長得強壯威猛,性格卻有些憊賴,有些喜歡偷奸耍滑,吃飯一個能頂旁人幾個,做事卻懶散的很,被很多人瞧不起,周燮看在其死去的爹是自己老部下的份上才收下羅富貴。
見羅富貴也要當家丁,當即便有人取笑道:“騾子你給駙馬當家丁,是想吃窮駙馬家嗎?”
“姥姥的,我吃得多力氣也大啊,看我這身板,將來給駙馬爺擋箭也比你們強。”羅富貴沖著眾人道,然后轉身面向周顯,滿臉都是討好道,“駙馬爺,您收下我保管不吃虧。”
爹娘都死了,羅富貴現在孤家寡人一個,經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而這次跟著周顯做事,羅富貴難得吃了幾頓飽飯,白面饅頭可勁造,這讓他戀戀不舍,聽聞周顯要招家丁,自然不愿錯過這個機會。
看這廝的身形,正是沖鋒陷陣的猛將啊,周顯非常滿意,不過口中卻拿捏道:“我駙馬府規矩很多,不知道富貴兄弟你能不能受得了約束?”
羅富貴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駙馬爺放心,只要能吃飽,您讓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將來可真需要你為我擋箭的,你到時可不能躲?”周顯又笑道。
羅富貴連忙說道:“駙馬爺放心,只要有我羅富貴在,就不會讓人傷了駙馬爺。”
“好,便收了你!”周顯笑道,然后面向眾人,“還有誰想當家丁的?”
“我”
“我”
眾少年大喜,爭先搶后說道。